寢殿內,白子畫翻閱了典籍後有些疲乏,略闔了眼後發現桌案上多了兩球竹簽穿著的白團子,他想也不想就確定這是微生磬送來的東西。
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送到他跟前的除了微生磬還有誰?
他心情頗為不錯地拿起竹簽,仔細觀察著那球白而綿軟的東西,屬於糖類香甜的味道絲絲縷縷地鑽進鼻子裡,無端地讓人心情愉悅。
白子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送進嘴裡,糖絲融化,甜味在口腔裡彌漫。
但也隻是嘗一口他便沒有再吃了,昨晚微生磬就嘀咕著要做出來,誰知道那個倔強的女子到底花了多少心力?
西偏殿離他的寢殿近的很,門前特意栽種的那些仙花靈植鬱鬱蔥蔥地長著,微生磬栽下的染青蓮花也依舊在寒冬臘月裡開著,即便花瓣上凝了霜雪也沒有絲毫枯萎的跡象,一如栽下它們的那個人。
果不其然,推開殿門繞過屏風珠簾後看到紗簾後一趴一坐兩個人,是在針灸。
非禮勿視,他趕忙轉身封閉了視覺,心裡卻是恨恨:她怎麼就這般不聽話?浪費自己休息的時間去做一些沒必要的事?
可若是聽話那才不像微生磬,她那個人似乎就沒有老實聽話過。
她總是叛逆的,把彆人說的話當耳旁風,不撞的頭破血流絕不肯回頭。
她明知道他喜歡她乖巧的樣子,可除了剛開始,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去裝模作樣了,並不在意彆人會怎麼看她。
忽然,珠簾被掀開,水晶般的珠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來。
夏紫薰一隻手放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二人一同走出了偏殿到正殿說話。
白子畫為了防止有心人聽到還特意設下了隔音結界,一旁的夏紫薰看著桌上沒吃完的氣不打一處來:“子畫,你知不知道你徒弟為了什麼‘’一晚上沒睡?”
“什麼?”白子畫難以置信,隨後怒火燒得他心痛不已。
原本也隻是猜測,可從彆人嘴裡確認卻讓他更加生氣,他從來沒有見過這般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
看來他之前的態度還是太好了些,讓微生磬敢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看來他還是要加強他身為師父的威信了。
“針灸的時候還一個勁兒地亂動呢,”提起微生磬的糗事,夏紫薰臉色緩和下來,“跟條魚似的,抓都抓不住。”
這確實是微生磬能乾出來的事,白子畫默默地想。
“你說說她,又怕苦又怕累還怕疼的,著實是嬌氣了些,”夏紫薰搖頭,當日還說著不讓自己的徒弟做嬌花,結果自己卻是十成十的嬌氣。
怕苦怕累怕疼才好,這樣她就不會再往那些危險的地方去了。
有時白子畫真的很想讓她疼起來,隻有疼起來才會長記性,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
可他知道這不可能,微生磬這人怕疼就會絞儘腦汁去想減輕疼痛乃至去消滅疼痛的源頭,要讓她改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去看她,”白子畫答非所問,起身去偏殿看微生磬。雖然對方睡著了可他依舊想去看看,既是去安她的心也是去安自己的心,誰知道對方睡著了會不會再做噩夢呢?
白子畫的動作很輕,繞過屏風後掀起珠簾又掀開紗簾才到了微生磬的床前。
先前他還嫌棄對方房內的陳設繁瑣,現在想來卻是無比感慨:
正是因為陳設繁瑣才避免了彆人窺探隱私,否則照他方才心急如焚的架勢怕是免不了一番尷尬了。
對方又是那樣恪守禮儀、注重隱私的性子,若是他貿然闖進去對方定然免不了一番哭鬨。
哭鬨的是她,最後頭疼心疼的還是他自己,真真是冤孽!
微生磬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外界事物一概不知,更不知道她挺喜歡的師父來掀她床前的簾子來看她。
若是知道肯定又要發火,她一向討厭彆人不經她同意就擅自進入她的領地。
白子畫看著床上睡著的徒弟,對方平日裡總是高傲的眼睛此刻闔上了,銳利的氣勢儘數收了,看著乖順又可憐。
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也沒減少她臉上的病弱之色,最近她的狀態愈發差了,似乎要在他看不到的空檔駕鶴而去。
隻是微生磬平日的表現卻又不是這樣,不知為什麼,他總有一種微生磬的靈魂和軀殼狀態不一致的錯覺。
微生磬的靈魂內裡雖然有枯槁之相卻也暗含生機,可這軀殼竟像是到了油儘燈枯的模樣,實在是矛盾。
白子畫歎息著為對方掖了掖被子,他發現一旦對上微生磬這個人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看著對方為所欲為。
他的底線被這人一步步降低,原本要做良師益友,現在對方能聽得進他這個師父的話就已經算難得了。
“師父看我作甚?”微生磬不知怎麼的就醒了,一雙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身上的沉屙之氣一散而光,枯木逢春一般。
白子畫這才驚覺,自己已經怔怔地看了對方有一會兒了。
微生磬昨晚亢奮得睡不著覺,早上被紫薰上仙數落了一通後又是灌藥又是紮針的總算給折騰睡著了,結果睡著睡著就感受到了一股堪稱“灼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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