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校場之上
伴隨著一陣弓弦震顫聲,半空中被射出的箭矢再一次不支落地。
不多時,地麵上已經布滿了掉落的箭矢,反觀不遠處的草靶,仍舊空空蕩蕩,隻餘零星兩三支箭矢的分彆插在邊邊角角。
稀稀落落的瞧著可憐。
然而眼前的紅衣女童卻好似渾然不覺,依舊泄憤一般彎弓射箭一氣嗬成!
這場麵,哪裡是真的想習射藝,任誰瞧著,都不過是女兒家的賭氣泄憤之舉。
不遠處,一位身著象牙色宮錦長袍的中年男子腳步不由頓了下來。
男子約莫三十來歲,一身梅花方勝紋窄袖長袍,腰係紅鞓玉銙帶,身形清瘦,整個人儒雅中帶著淡淡威儀。
來人正是如今的官家,宋仁宗無疑。定定地看著校場上一身窄袖勁裝,幾乎一刻不停彎弓搭箭的女童。半晌,來人這才沉沉地歎了口氣,眉眼間帶著些許無奈道:
“福康素來乖巧懂事,如今眼見上次賜婚已有月餘之久,這氣性仍是未落下半分,實在有些不同以往……””
聽到這話,一旁的張內侍不由嘴角微抽。
官家這話說的,女子婚事關乎半生,是何等緊要之事,何況公主同官家不愧是親父女,喜好素來相似,彆看殿下年紀小,卻是等閒連身旁的宮侍都得挑模樣俊秀伶俐,瞧著養眼的。
再是乖巧懂事,這般模樣的未來相公,誰瞧著不堵心啊!
心下這般想著,張茂則卻仍微躬著身子,做傾聽狀。
因為他知曉,這時候官家隻是說說而已,實則並不需要旁人指手畫腳。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對方繼續開口道:
“天意弄人,直至母後去世,吾方才得知內情,多年來亦未有一次得儘孝悌之心,反倒常年承歡旁人膝下,視生母如做尋常,每每夜深之際,無不輾轉反側……”
宮中淒冷孤寂,不知母後那些年如何熬過。天涼之際可曾有人叮囑添衣。
說著複又輕歎一聲:
“雖大娘娘先時待吾亦算儘心,但茂則你明白嗎……很多東西,仍是不一樣的……”
“若當日能有機會承歡膝下……”
說這話時,官家麵上不覺帶上了些許深深的悔痛之色。
沉默片刻,一旁的張茂則方才開口道:“官家苦衷,想來公主遲早有一日會明白的。”
就是不知這一日,需得多久了。
許是一輩子也未可知呢,張內侍心下默默道。
各自懷著難以言說的心思,主仆倆複又站了一會兒,見官家隻定定瞧著,卻遲遲未曾上前,一旁的張內官方才試探著開口:
“眼見時候不早,也快到用晚膳的時候,官家莫不過去瞧瞧?”
要知道作為官家如今唯一養成的女兒,福康公主素來受寵,為人又體貼,早前每隔上幾日父女倆便要一道相伴用膳,談天說笑。
同外頭普通人家的父女也差不得什麼。
然而眼前的官家聽罷卻隻是微頓片刻,麵上似有所動,然腳步遲遲未曾邁出一步,半晌方才輕歎一聲:
“罷了,福康心下不虞,我還是改日過來。”
末了又吩咐一旁的張內侍,將前幾日內庫中偶得的柘木弓送來,後又添了一些新鮮的玉飾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