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哭,俞季陽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又放下了些,她從沒和人說過,這一說仿佛把這許多年的苦楚和心酸都倒了出來,發泄完後的她精神百倍,神采奕奕,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扶著外婆下了山。
“外婆,我想吃你做的豆腐羹,可以給我做嗎?”
“可以,可以,想吃什麼都給你做。”
這一世的外婆,真好!
微風吹過,竹林輕輕搖曳,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冬日的暖陽高高掛在空中,一縷縷金色的光穿過竹葉照射在俞季陽的臉上,舒服極了。
她抬頭望著眼前竹影斑駁隨風飄舞,那不遠處成片的樹木葉子落得精光,一片乾淨,她抬手撩起前額的一縷碎發到耳後,仿佛刹那間看破了紅塵,心裡突然明亮了起來,她笑了!
“你們乾什麼去了?怎麼才回來?我飯也蒸上了。”
楊珍珠見兩人挽著手回來了,感覺這祖孫倆人之間好像有些不一樣。
俞季陽放開了外婆的手,跑向了楊珍珠,張開雙臂擁抱了她,抱得很緊很緊,嚇得楊珍珠不敢動彈,心中暗道:出去上個香,怎麼成這樣了?
她見楊珍珠身子一僵,雙手緩緩地放開,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頭道:“我好像上壇(鬼上身)了。”
楊珍珠見俞季陽雙眼紅得可疑,表情也有些不對,雖不知她為何如此,但聽到她這麼一句話,嚇得楊珍珠瞪了她一眼,嗬斥道:
“瞎講亂講什麼呢,這種事不能亂說,快點呸呸呸。”
俞季陽見她一臉緊張,啼笑皆非,對著地上就是用力地“呸”了三下,還用腳跺了跺,逗得跟前兩人開懷大笑。
是夜,俞季陽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總會跳出那些畫麵,想著要是重生在七歲就好了,她一定要上前給那兩人各一記耳光。
“季陽,肚子餓嗎?外婆給你煮榨麵吃。”外婆聽到俞季陽的床板聲音來回一直響,有些擔心不堪回首的往事讓她沒法安心入睡,“外婆也餓了,你要一起吃嗎?”
俞季陽起身回了一句“吃”,便披了一件羽絨服下了樓,楊珍珠聽見聲響醒了過來,也起了身,問俞建軍要不要來點夜宵,俞建軍想了想家,點了點頭,一家四口,一起又吃了一頓。
“季陽,明天去你二娘舅家拜個年,住一晚。”楊珍珠邊吃著榨麵邊交待道,“初五六在你外婆這再睡兩晚,我們就回n市了。”
俞季陽要不是去陳家村還有些事,否則真不想去,看在楊冬玉和楊珍珠的麵上,自己還是忍忍算了。
“好,知道了。”
俞季陽吃飽了喝足了,身體也暖和了起來,這回躺上床,眼一閉,終於睡著了。
大年初四,陳家村,二娘舅楊朝家。
“新年好,新年好!”
“新年好,來了啊。”
楊珍珠給自家二哥買了一箱好酒,又買了兩箱水果,讓俞建軍搬進了楊朝家,二舅媽王鳳英一臉喜色趕忙上前幫忙提箱子,俞季陽下車見狀,心裡有些不爽快,遲疑了片刻,邁進了大門。
從小到大,二舅媽隻給她買了一條裙子,在那之後她就沒見過二娘舅一家給自己和爸媽買過啥送過啥,連那個已成家立業的楊波作為晚輩給親姑姑送根稻草繩都沒有。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摳搜都遺傳了,反倒是這個養女楊冬玉顯得“另類”一些,出手闊綽,時不時想著俞季陽和楊珍珠,但俞季陽卻不忍心要,她自己都沒幾個錢。
她並不是貪圖那點東西,就是覺得他們一家太過鐵公雞,隻進不出的作風,讓人看了心中不快和心寒。
前世的自己忍不住就會在楊珍珠那吐槽兩句,楊珍珠自己心裡也明白的很,讓她二哥一家幫忙出力可以,但想要他們出錢,那是不可能的事,她還會解釋道,“二阿哥小時候對我很好的,二阿嫂不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這人也算可以,本來就是親哥,買點也沒什麼。”
每每楊珍珠這般回複,她都要辯上一辯,覺得她親媽是錢多燒得慌,直到兩人吵得麵紅耳赤散場了,這個話題才會結束。
“二阿嫂,我給你帶了些衣服,你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
楊珍珠每次回來都會帶一些衣服給王鳳英,都是時下流行的款,雖不是全新買的,但件件不差。
俞季陽阻攔過好幾次,她知道楊珍珠一片熱心,她們那一代小的時候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或者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小的穿”,但畢竟不是每個人能理解這一份“好心”的。
“我看看,我看看。”二舅媽拿出編織袋裡的一條褲子放在自己身前比劃,“個喇叭褲,樣子尬好,你咳娘伐穿?”(這喇叭褲,樣子真好,你怎麼不穿?)
“你試試看,大小應該剛剛好,我胖了,好多穿不下了。”
楊珍珠看了看肚子上的贅肉,一臉無奈,到了喝水都容易胖的年紀,怎麼減肥都沒用,很多衣服褲子都穿不了了。
“媽,二舅母自己衣服也很多,你下次彆拿了,每個人喜歡的款式不一樣,萬一二舅母不喜歡呢?”
俞季陽忍不住還是插了一句,她已經說得很含蓄了,其實更想說:你二阿嫂根本看不上,回頭就給你扔了,還到處宣揚你總是給她拿點舊衣服,看不起她似的。
“哎呀,季陽,沒事,我看你媽給拿的都挺新的,樣子也好的。”
二舅母一臉訕笑,總不能當著人麵說不要吧,或者讓人拿回去,那多不好看。
“是呢,二阿嫂自家人,沒關係,她比我瘦,能穿下,再說我隻穿了一兩次的。”楊珍珠睨了俞季陽一眼,覺得女兒這話說得太過見外。
“回頭二阿嫂你自己再挑一挑,真不喜歡就拿來擦地就好了。”
“唉!那不能拿來擦地,質量看著都好的,穿去山裡啊、田裡啊,乾活穿也好呀,真的刮壞了弄臟了,懶得洗,一扔就好了。”
俞季陽輕笑了一聲,見眼前這兩人姑嫂關係如此融洽,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何況在楊珍珠心裡這二阿嫂再差也比“大阿嫂”好,這可是她的親阿嫂,自家人本應該親一點才對。
總有一天,楊珍珠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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