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蔥薑水裡撈出來的白水煮肉,晾涼了直接切成厚片,就叫白切肉。
它就不像紅燒肉那樣,又要煎又要炒又要燜,一頓折騰。
切塊完畢,擺個盤就可以端上桌了,之後沾醬汁吃,吃的就是一個原汁原味,鮮嫩清甜。
白切肉原本是滬市的一道傳統的本幫菜,主打的就是一個清淡爽口,配一碟蝦子醬油,直接蘸著吃。
不過,在粵省這個熱衷於白切雞鴨,白切一切的地方,白切肉簡直就是粵省流落在外的非親生孩子。
當即接了回家,好生養著,逐漸養成了粵省特有的風格。
粵式白切肉和滬市白切肉,最大的區彆就在於蘸料的不同,白切肉的製作大差不差。
與滬市純蘸醬油不同,粵式有它鐘愛的沙薑和蒜蓉,淋上熱油,再根據個人口味加入香菜蔥花,就完全變了一種風格。
白切肉就像一張上乘的宣紙,它本身品質就極佳,讓不同風格的書法大師在紙上揮毫落墨,不論是柔美的簪花小楷,還是流暢行書,狂放草書,皆能完美匹配。
不信,你看與粵省相鄰的廣西,那裡每逢擺席也有一道白切肉作為冷盤。
廣西嗜辣,喜酸,所以他們吃給白切肉配的蘸碟又是另一種調調。
蔥花,蒜末,小米辣,加上小半塊桂林三寶之首的桂林腐乳;
淋上醋,澆上肉湯或者熱油,攪拌在一起就是當地特色蘸碟。
夾起一塊白切肉往裡蘸,喜歡清淡的便蜻蜓點水,口味偏重的就水牛滾泥塘;
吃進嘴裡,無不是在嘗到肉香本味之餘,再品出酸辣鹹香,加上腐乳的獨特風味,簡直美到極點。
再遠一點,位於西南部的川蜀地區,有道相似的菜叫“蒜泥白肉”。
前麵處理肉的步驟都類似,隻是切片的時候切成薄片,醬汁也不必額外蘸,擺盤之後,直接淋上去。
川蜀地以辣椒紅油出名,那醬汁就必然少不了它;
再放入蒜蓉,鹽,香油,醬油,味精,在小碟子裡攪拌均勻,隨意淋到肉上,這道菜就成了。
不必抓勻,要的就是每塊肉淋到的醬汁有多有少,有濃有淡,這樣就能滿足不同人的口味。
有些人不喜歡吃太肥膩,還會把黃瓜和胡蘿卜切成細絲,用白切肉片卷了一起吃。
換四個蘸碟,就能吃到四個省市的特色菜品,白切肉簡直堪比肉菜界的奇跡暖暖、換裝達人。
能把五花肉這種脂肪量很高的食物,做出白切肉這種清淡解膩的口感,這怎麼不算是奇跡呢?
即使是最討厭吃肥肉的人,在吃白切肉的時候,也能接受兩層瘦肉之間夾著的那層薄脂。
並且很有可能從此開啟新世界的大門,意識到純粹的瘦肉和純粹的肥肉都是不完美的;
前者太乾,後者太軟,隻有瘦肉邊緣帶著一點肥,取長補短,雙重口感,才是最佳拍檔。
至於吃多了肥肉會長胖這件事……
豬豬隻需要負責躺上餐桌就行了,而人要操心的事情就多了。
紅燒肉那邊還有很多的活兒要乾,白切肉這邊隻需要切片,再調個料汁蘸碟就行。
蕭嵐沒打算把大家叫過來一起看他調料汁,這也沒什麼技術含量,回頭寫給他們就行了。
監獄裡沒有蝦子醬油,所以沒法讓大家體驗純正的滬市口味了。
蝦子醬油比較特殊,裡麵含有鮮蝦和高粱酒,有著獨特風味,不是一般的醬油可以替代的。
想複刻粵式風味吧,監獄裡又沒有沙薑……也沒有桂林腐乳,也沒有四川的紅油。
這種物資有限且獲得渠道艱難的情況,恍惚間讓蕭嵐夢回二十年前。
每個地方特色菜,都會保留當地的特色。
在過去,由於交通不便,物流緩慢,信息閉塞,想要嘗到地方美食,通常要去到當地才能吃到。
要不然就靠偶遇一些來自天南海北的攤販,從他們的手中,接過號稱來自某個陌生省市的小吃。
接過小吃的同時,接過的也是對那個陌生省市的幻想。
對於很多南方人來說,他們對北方的初印象,是從校門口的冰糖葫蘆和驢打滾開始的。
那麼北方人對南方的初印象是從什麼食物開始呢?小籠包?火鍋?砂糖橘?
現代網絡的發達,可以讓人通過網購輕易買到全國各地的土特產。
隻是,買得到東西,卻買不到當地的風土人情。
當你坐在那裡,親手撫摸當地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一磚一牆,你會開始共情,理解生活在這裡的人為什麼會製造出這種食物,為什麼離不開它。
此後再吃到同樣的食物,腦海中憶起的不隻是食物的味道,還有遊客如織的街頭小巷,樹影斑駁的青磚地麵,聽不懂的當地方言,興許當時還是好友作伴,或者愛人在旁。
正如現在蕭嵐吃到蛋炒飯,腦海中最先浮現的不是味道,
而是前世,在自家小飯館那個通風不好的後廚,自己叼著奶嘴第一次顛勺就比爸爸顛得還好,爸爸那震驚得撒了滿地蛋炒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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