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一直沉睡的傾九淵醒了過來,周遭火光映景,流水淙淙,不時有蟲鳴聲傳來。
凝神片刻,側首看去,便見紫檀正兩手撐著下頜,閉著雙眼坐在身邊,而目光所及之處不見那人身影,靜默幾息,他坐起身來。
動靜不大,卻驚醒了閉目休憩的紫檀,見人起身,驚喜道:“君上,你醒啦!傷勢如何?可有痊愈?”
傾九淵摸了摸心口,內裡已經痊愈,隻剩下一些皮肉之傷,那一劍的傷不可謂不重,半日光景能恢複至此已是神速。
“已無大礙,蘇清絕呢?”
紫檀笑眼一彎:“山中有野味,她說捉幾隻給君上補補。”
傾九淵看她一眼:“嘴饞了?”
見被說破,紫檀哀怨道:“可不是,君上,我已經數日未吃一口熱乎的飯菜了。”
水芸城是座死靈城,當年洪災連著地動,整座城沉沒地底,依憑天寶舍利才未消失,而城中唯一的活物便是那一池的蓮花,除了蓮子何來吃食?
傾九淵不置可否道:“她如何?”
“她說無事。”紫檀一頓,隨即癟了嘴:“君上也知此人性子吧,天塌下來都一個樣,我看不出。”
傾九淵微一頷首,問起一事:“她可有和你說些什麼?”
紫檀有些吃驚,蘇清絕離開前曾提過此事,沒想到君上真的問起了,她將去大荒宗一事如實告知,末了又問道:“君上覺著如何?”
她行事的用意並未隱瞞,傾九淵又怎看不出其所想,便順水推舟道:“擔心什麼,我與她會送你一程。”
紫檀聞言更覺心安,複又道:“君上已記起過去,為何不告訴我?”
傾九淵未言,起身走至一處潭水邊。
皓月當空,水色如鏡,倒映在水麵上的人影輪廓熟悉且陌生。
麵具已經不在,難怪她會如此確切地詢問。
私自露出身份,私自揭曉過往,私自做下決定,蘇清絕所行之事樁樁件件都踩在了他的逆鱗上,換作之前,這樣的人非死不可,而今這些個舉動卻叫自己如釋重負。
不記前世時,所行之事無比明確,殺操控自己之人,解除九幽山封印,以及尋人,但自記起後,隻覺事事充滿了變數,讓人舉棋不定,難以取舍,而今有她先一步替自己做了決定,也是不錯。
這一番思量紫檀卻是不知,隻知他久未出聲,怕是自己那一問引他不悅起來,正要出言,忽聽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之前本君心向不定,前路難擇,諸事不宜,說於你不妥。”
那不是傾九淵的聲音,而是前人的聲音,怔愣片刻,接話道:“君上如今心向已經定了?”
“不錯。”
傾九淵抬起纏了藥巾的手臂,他早已料到那人會向紫檀打聽關於自己喜好一事,若想知道詳情除了進入識海彆無他法,他倒想看看此人在見到識海中的人影時會作何反應,是以有所防備,隻等請君入甕。
而那人果然不負所望,但自咒印出現,滿腔的殺意也隨之而來,不想得見其柔軟的一麵,直叫人難以下手。
半晌輕言微語,整宿枕邊相依,深思一夜還是舍不下,適才釋懷一二。
隻是第二日突然表露心意著實出人意料,原來,早在萬年前動心的並非隻有幽螢。
心之所向,亦是歸處,之前所有舉棋不定之事忽然在得知她的心意後儘數迎刃而解,所經萬千年,這一世,他隻要一個她。
紫檀聞此打心底高興,她按捺住喜色,起身道:“可是因為她?”
傾九淵勾唇一笑,回身看向遠處的密林:“你可是明知故問?”
紫檀便知方才跟蹤一事瞞不過他,輕咳一聲,道:“我這不是擔心君上嘛。”
傾九淵未戳穿她看熱鬨的心思,視線落在自密林出來的人身上:“你要隨我回魔族?”
“我去是為思無邪和離恨天的陣法。”蘇清絕一麵回答,一麵走到火堆旁,將清理好的兔子架起來,放在了火上。
去魔族的目的怎能少了玉琉光?傾九淵知她話裡避重就輕,不欲多言,便彆了話頭:“身體可有大礙?”
紫檀聞得話裡的關懷,暗笑片刻,自乾坤袋裡取出好些個瓶子,插言道:“接下來交給我,你二人有話要說吧,去吧去吧。”
蘇清絕不善此事,交由她再好不過,騰了地方,走至水邊:“你若少受些傷,我就再好不過。”
所言透著不滿,傾九淵卻是露了笑,此人心思玲瓏,方才那一劍的用意怎會不知?他抬腳走近:“往後行事我會深思熟慮。”
這種事兒便不該發生,哪裡還需深思熟慮?蘇清絕本不欲發作,聽他如是說,不悅道:“命是你自己的,你該珍之重之,不能兒戲,傾九淵,世事無常,沒有人能一直救你。”
句句責難,卻見關切,傾九淵難得心情大好,眉眼皆含了笑意:“說得不錯,你且多說幾句。”
“……”
蘇清絕著實無法勘破他的心思,哪裡有上趕著找人說教的?無語片刻,緩了語氣:“往後既要同路,那所遇之事需有商有量,你不瞞我,我不欺你,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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