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茴背著藥箱急三火四地衝進滄瀾苑時,房間裡就隻有紀蓁一個人歪在軟榻上,望著窗外的夜蘭花出神。
葉茴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咚的一聲,將沉重藥箱放在桌上。伸著脖子看了一圈,也沒看到俞景熙,便向紀蓁急急問道:
“小師叔,二公子呢?”
紀蓁收回落在夜蘭花上的目光,打量了一臉汗的葉茴,懶懶地揮了揮手,讓侍從給葉茴倒茶,問道:
“外麵日頭很大嗎?瞧你這一身汗,先坐著歇歇。”
“哦哦,多謝小師叔。”
葉茴見紀蓁眉頭微皺,目光懶憊,就知道她現在心情不佳。便耐著性子接過侍從奉來的茶,使勁吹了兩口氣,不待茶溫,便三兩口將茶喝完,放回桌子上。偷偷瞄了眼猶自發愣的紀蓁,又探頭探腦的望了望,嘴裡小聲念叨著:
“我就知道二公子那個身子不行,現在時氣又不好唉!怎麼不等我來呢?”
葉茴的長籲短歎終於換回了紀蓁的注意,她在軟榻上坐正身子,眼尖的侍從立刻上前,遞來一大一小兩個軟靠,小的放在她的腰下。大的放在她的手側,幫她撐住半邊身子。
紀蓁總算坐得舒服了,眉頭便略略舒展了些,抬眼剛想誇誇那侍從會挑會放,卻望進一雙極漂亮的眼裡。
這雙眼,眸色略淺,長眉入鬢。濃黑纖長的睫毛,烏沉沉的,卷翅般地翹著。與她視線相接的那一瞬,那漂亮的眉眼彎了彎,輕聲問道:
“殿下坐得可還舒服嗎?”
聲如擊玉,人如月。正是那個差點被她給忘了的男寵,雲子。
隻是現在他穿得極素,垂著頭站在一眾侍從裡,當真讓人無從分辨。
他這是在做什麼?
紀蓁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看著雲子問道:
“欸?雲子你好端端的怎麼上滄瀾院來了?找我有事嗎?”
雲子正在整理軟靠上流蘇的手頓了頓,緩緩收了回去。垂下眼睫,後退一步,軟聲道:
“殿下有傷在身,奴擔心殿下。”
紀蓁抬眼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看著他那一身打扮,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記得昨日似乎聽溫道行說過一句,說雲子在她重傷時,求過溫道行,想來滄瀾苑侍奉,被他以不合禮法被拒絕了。
可他還不死心,自己偷偷替換了守夜的侍從,在重傷昏迷的紀蓁房外守了整整兩夜。直到被溫道行發現,狠狠懲罰了那個被他替換的侍從,他方才作罷。
她當時就有些意外,畢竟雲子在她府裡雖說是個男寵,但到底也是個主子,侍從們見到他也是禮數周全,恭敬得很。為何他要自降身份來滄瀾苑侍奉?
畢竟他對她的好感度也沒多少,隻是掛這個男寵的身份而已。真要說起來,他可是出身仙姚公主府,是李元櫻的人。
即便他明身立誓,說他與仙姚公主府早無瓜葛,可一想到李元櫻,紀蓁心裡便有些不舒服,看向雲子的眼,便又冷了兩分。
剛想讓他退下,卻見雲子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看清了她眼中的冷意似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往後連退兩步,低頭躬身道:
“殿下若是不喜,奴告退了。”
“哎,彆走。”
不知為什麼,雲子那蒼白的臉,像是生出一根看不見的細繩,圈在紀蓁的心上。他每退一步,紀蓁的心就被那細繩狠狠勒住,弄得她心疼不已。
唉,伶人出身,能有什麼選擇?出身仙姚公主府,被人當作個玩意送來給她,不是他的錯。
雲子是無辜的。
他關心她,又有什麼錯?
紀蓁重重歎了口氣,對雲子招了招手,讓他來自己身邊。
“過來,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好些沒嗎?過來坐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