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大觀園裡蟬鳴陣陣，司棋端著一盞冰鎮梅子湯，輕手輕腳地走進賈迎春的屋子。隻見迎春獨自坐在窗邊，手中拿著一卷《太上感應篇》，眼睛卻望著窗外發呆。
“姑娘，用些梅子湯解解暑吧。”司棋將琉璃盞輕輕放在小幾上。
迎春回過神，勉強笑了笑：“放著吧，我這會兒不想喝。”
司棋細看迎春神色，見她眼圈微紅，便知又有煩心事。她不動聲色地退到一旁，心中卻已猜到七八分。果不其然，稍後從小丫頭口中得知，迎春的那支赤金點翠簪子又不見了，十有八九又是被那奶媽拿了去。
“姑娘為何不直接問她要回來？”司棋忍不住問道。
迎春低下頭，輕聲道：“或許是媽媽暫時借去戴戴，過幾日就還回來了。”
司棋心中一陣酸楚。她服侍迎春多年，深知這位主子性情懦弱，連自己的東西被拿了也不敢聲張。作為貼身大丫鬟，她不得不剛強些，才能護得主子周全。
次日清晨，司棋到廚房為迎春取早膳。管廚房的柳嫂子正忙著給王熙鳳房裡的平兒準備食盒，見司棋來了，隻懶懶地指了指灶台：“二姑娘的粥在那邊，自己拿吧。”
司棋早已習慣這等冷遇。迎春在府中不受重視，連帶著她們這些下人也常被輕慢。她默默取了粥，正要離開，忽想起迎春這幾日胃口不佳，便轉身客氣地問：“柳嫂子，能否給姑娘蒸一碗雞蛋羹？要嫩些的，姑娘這幾日吃不下東西。”
柳嫂子頭也不抬：“哎喲，這可難辦了。您看這大熱天的，雞蛋本就少，還得留著給老太太、太太房裡的用呢。二姑娘若是胃口不好，我這兒有現成的酸梅湯，端一碗去便是。”
司棋強壓火氣，仍好聲好氣道：“姑娘實在是吃不下彆的，隻需一個雞蛋就好。”
這時，周瑞家的進來取王夫人房裡的點心，柳嫂子立即換上一副笑臉，親自包了好幾樣精細點心遞過去。待周瑞家的走了，她才斜睨司棋一眼：“怎麼還在這兒？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二姑娘若是真吃不下，請個大夫瞧瞧才是正經，在我這兒耗著有什麼用？”
司棋氣得渾身發抖，卻知在廚房爭執無益，隻得端著粥回去了。
迎春見司棋麵色不悅，反倒安慰她：“不妨事的，我也不十分想吃雞蛋羹。”
司棋看著迎春蒼白的臉，心中一陣刺痛。她想起前幾日無意中聽到柳嫂子背後議論迎春是“二木頭”，連自己的首飾被奶媽偷了都不敢吭聲，如今連碗雞蛋羹都要不來。一股無名火在她胸中翻騰。
午後，司棋帶著兩個小丫頭徑直往廚房去。柳嫂子正指揮婆子們收拾食材，見司棋來者不善，撇嘴道：“司棋姑娘又是來要雞蛋羹的？早說了沒有...”
話未說完，司棋已一把掀翻了麵前的菜案，盤碗嘩啦啦碎了一地。
“沒有？”司棋冷笑，“我今日倒要看看，是真沒有還是假沒有！”
柳嫂子驚得後退兩步：“你、你這是做什麼？”
司棋不理會她，對身後兩個小丫頭喝道：“把箱子裡和櫃子裡所有的蔬菜，都扔出去喂狗！”
小丫頭們早受夠了柳嫂子的勢利眼，聞言立即動手。頓時，廚房裡亂作一團，新鮮的菜蔬被扔得滿地都是，壇壇罐罐碎了一地。
柳嫂子尖叫著：“反了！反了！我這就去回二奶奶！”
司棋一把拉住她，目光如刀：“去啊！正好讓二奶奶評評理，問問她府裡的規矩是不是看人下菜碟？問問她一個管廚房的婆子，憑什麼連姑娘要碗雞蛋羹都推三阻四？”
柳嫂子被司棋的氣勢鎮住，一時語塞。司棋環視一片狼藉的廚房，冷冷道：“今日不過是小懲大誡，若日後我再聽說你怠慢二姑娘，決不輕饒！”說罷，帶著兩個小丫頭揚長而去。
這件事很快傳遍賈府，司棋的“剛烈”名聲就此傳開。迎春得知後，憂心忡忡地對司棋說：“何苦為了碗雞蛋羹鬨這麼大？”
司棋正色道：“姑娘就是太善了，才讓這些下人欺負到頭上。我若不強硬些，日後他們更不把姑娘放在眼裡了。”
迎春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這日，司棋奉命去梨香院取東西，路過假山時，忽聽有人輕聲喚她：“表姐。”
司棋一怔，回頭見是表弟潘又安躲在山石後向她招手。她四下看看，確定無人，才快步走過去。
“你怎麼進來了？”司棋壓低聲音問。
潘又安笑道：“我跟著送菜的車混進來的，就想見見表姐。”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這是我在廟會上看到的簪子，想著表姐戴著一定好看。”
司棋接過，見是一支銀簪，雖不貴重，卻雕刻精細，心中不由一暖。她與潘又安青梅竹馬，感情甚篤，隻是府中規矩森嚴，難得一見。
“你快出去吧，讓人看見就不好了。”司棋催促道。
潘又安卻拉住她的手：“表姐，我已攢了些銀子，等夠了贖身的錢，就求姑媽允許我們成親。”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