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卒!
“你沒事吧。”齊玄素沒有管死去的散人,第一時間望向張月鹿。
張月鹿一手提著紙劍,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位置,又擺了擺手。
齊玄素先是一愣,然後便看到在張月鹿的咽喉位置有一道細細的傷痕,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仍舊可見內裡血肉,就像一個兩側嘴角上揚的嘴巴。
張月鹿用紙劍在地上寫道“我沒事,都是些皮外傷,隻是暫時不能說話。”
齊玄素了然,又問道“不會留疤吧?”
張月鹿瞪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搖了搖頭,以道門的醫術水平,返老還童也能做到,祛除疤痕當然不是什麼難事,隻是要花費一些太平錢。
張月鹿除了咽喉處的傷口之外,身上其他位置也有些許多傷口,已經愈合止血。若是換成武夫,這些傷口當時就能愈合,甚至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謫仙人在這方麵卻是不如武夫了,在脫胎換骨之前,還沒有這樣的神異。
張月鹿自然不喜歡自己身上滿是傷痕,回到玉京之後少不得要去化生堂走上一趟。
九堂各有職司,紫薇堂主管道士考評、升遷、調動、賞罰,最為權重,是為九堂之首。其次便是北辰堂和天罡堂,一內一外,好像道門的兩個拳頭。而天機堂和化生堂則是道門的兩條腿,前者負責各類建築工程、機關飛舟,玉京房屋便由天機堂掌管;後者負責煉丹製藥、藥圃獸園、提煉材料,治病救人,仿造窮奇血、腓腓、狸力、返魂香等物事便是出自化生堂之手,兩者又和全真道共同負責道門的造物工程。
如果是因公受傷,化生堂會免費醫療救治。
如果不是因公受傷,那麼化生堂就會收取一定的費用,並不追求盈利,主要是維持成本,不至於造成虧空。同時也會按照道士品級進行優惠減免,一品天真道士能完全免去所有費用,二品太乙道士隻是象征性地收取三成費用。
除了品級的固定減免之外,還有另外的減免。越是是危及性命的重傷,減免的力度也就越大,而美顏駐顏一類,不會減免。
張月鹿如今隻是四品祭酒道士,祛疤又被劃分在駐顏美顏一類,減免份額聊勝於無。
如此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張月鹿本就暗暗發愁,齊玄素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問她會不會留疤,她哪裡會有好臉色。
至於齊玄素以前為什麼不祛除自己身上的疤痕,一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警醒,二是囊中羞澀,沒那麼多的錢。
當然,齊玄素提起這些疤痕的時候,主要是強調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
不過張月鹿還是打心底裡感激齊玄素,如果齊玄素棄她而去,她大概就要被留在此地,成為古往今來眾多中途夭折的謫仙人之一。
隻是張月鹿本就不大擅長表達,此時又不能說話,隻能用手中的紙劍在地上寫了個“謝”字。
齊玄素瞧見這個“謝”字,笑道“你我相識時日雖短,但這同生共死,已經是許多回了,還用一個‘謝’字嗎?若是要謝,便以身相許吧。”
張月鹿臉色古怪,默默地將手中“無相紙”變作一根細細的長棍,就像叫花子的打狗棍,然後冷不丁地朝著齊玄素的屁股上抽了一記。
這一下實在出乎齊玄素的意料之外,他竟是沒能躲過去,被打得一個激靈,跳將起來“怎麼還動手打人?話本上不都是這麼說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張月鹿不能說話,用長棍在地上寫道“我有報答你的東西,不是無以為報。”
正說話間,一陣夜風攜著冷雨吹了進來,張月鹿竟是打了個寒戰。
按照道理來說,到了張月鹿這等境界修為,不說寒暑不侵,也相去不遠,西域的大雪都算不得什麼,這點寒意更不算什麼,可她先是大損氣機,又被煉氣士飛劍在身上留下了許多傷口,體魄有損,便容易遭外邪入體,格外脆弱。這也是齊玄素帶傷離開鳳台縣後不肯冒雨趕路的緣故。
再有就是,此處破廟本就四麵漏風,先前一番激戰,更使其千瘡百孔,時值冬日,夜寒深重,齊玄素氣血旺盛,還不覺如何,張月鹿卻是有些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寒意。
張月鹿伸手攏了攏自己的鬥篷,可鬥篷不僅處處破損,而且已經濕透。
齊玄素走上前去,幫她脫下鬥篷,說道“我的那件鬥篷雖然破了幾處,但好歹還算乾燥,你先拿出來披上,我去找些柴火。”
說罷,齊玄素也不等張月鹿回應,便開始在古廟中四下尋找乾燥的木材。
張月鹿望著齊玄素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從須彌物中取出齊玄素的鬥篷,披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