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我不出錢
羊城,是神州鐵路大動脈京廣線的儘頭,所以圍繞著鐵路,有很多機修廠、配套廠、車輛廠之類的單位。
這些單位的規模都很大,家屬區也一片一片的,住滿了跟鐵路係統有關的職工、子弟、家屬。
這些人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雖說未必能說清楚對方的祖孫三代是個什麼情況,但萬一有點兒新聞笑話,保證幾天之內就傳遍好幾個大院。
就在這幾天,從北邊來了幾個鄉下人,在這片家屬區內做起了賣麻糖、收破爛的生意。
雖說每天賣不了多少糖,也收不了多少破爛,但他們卻堅持不懈,同時偶爾打聽一下,這片家屬區,有沒有北方老鄉。
這些鄉下人,當然就是“提著豬頭找廟門”的郝鵬等人了。
郝健給李野發電報求援,李野也不是神仙,揮揮手就給他們解決苦難,隻能給他們指點一條可行的思路。
李野讓他們找本地人幫忙,自然不能瞎找,這年頭已經有盲流看到“商機”了,被騙了都是分分鐘的事兒。
而單位家屬區裡麵的人,身份底細沒有那麼複雜,大家都是有單位的人,今天騙了錢,明天就傳揚個遍,那可不是丟人那麼簡單,會被xx科叼過去整死的。
當然,有單位的人,肯定不怎麼待見郝健這種隻比盲流好一點點的小商販,所以“北方老鄉”這個特定人群,就很重要了。
這種大型國營單位,不可能全是本地人,父親輩兒的說不定都是“來自五湖四海”。
所以但凡有一個老鄉,露出願意幫忙的意思,郝健肯定不吝錢財,給人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這就跟靳鵬給他媳婦兒解決工作一樣,你就怕找不到能辦事的人,真找到了,就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可能後世的人,不了解“北方老鄉”的含義和力量,但李野上輩子還挺小的時候,卻在火車上真見過一回。
那是從島城到羊城的綠皮車,基本上都是無座票,誰搶到座算誰的。
一個東山漢子坐到半途,遇到三個搶座兒的。
一個丈八高的漢子,被逼的臉紅脖子粗,無奈之下站了起來,有些“可笑”的說了一些話。
“我是東山xx的,今天出門在外遇到了這吊事,我不求大家幫忙乾架,隻希望東山的老少爺們們,幫我做個見證,是他們先特麼找揍的。”
然後漢子就準備擼袖子乾架。
隻不過架沒乾成。
因為在他說完之後,大半個車廂的人就都站起來了。
大家也沒咋呼,也沒叫嚷,就是冷眼的看。
那三個痞子,到最後也沒敢動手。
李野當時都特麼懵了,這已經是九十年代末了呀!東山人的那股子仗義的憨勁兒,還沒有完全消散呢!
所以他估計在82年這個時代,總還是有那麼幾個熱心腸的老鄉的,隻要郝健肯下功夫,成功率應該不低。
但李野最擔心的,是這時候的郝健,已經有了抽身後退的想法。
80年代的聰明人如過江之鯽,最後泯與眾人的何其多也,
為什麼,很多就是小富即安,一下子解決了貧困溫飽,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滿足了。
家裡的麻糖生意正紅火的時候,一個月賺千把塊錢不香嗎?
非要遠隔幾千裡,乾這種隨時可能賠光本錢,甚至牢獄之災的買賣?
所以那句“不屈服於命運的人”,其實更多的是寫給郝健看的。
不過李野低估了郝健的野心,他隻用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鎖定了兩個可行人選。
“老郝,差不多了,我覺得那個白科長就不錯,老家離咱們才兩百裡,
雖說他媳婦兒嫌棄咱,但隻要咱找上門去,八九不離十,隻要能解決托運的事兒,咱怎麼都能掙到錢。”
“咱這都出來快一個月了,再不回去家裡的生意都要出岔子了。”
靳鵬想家了,關鍵是想媳婦兒了,隻想著趕緊回去。
服裝批發市場的商人不好打交道,那就高價買唄,回去怎麼也有一倍的利潤,還想咋滴?
但郝健總覺得欠了點兒什麼,隻說:“再等等,再尋摸幾天,如果沒有更合適的,就找白科長。”
過了幾天,真沒有更合適的,郝健就和靳鵬等人提前來到機修廠的家屬區,想等待著白科長下班,登門拜訪。
今天是工作日,郝健他們來的有些早,家屬區裡靜悄悄的都沒什麼人。
四人找了個角落,蹲在一起抽煙。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距離他們不遠的一棟樓裡,溜出來一輛輪椅,徑直停在了一處靠牆的太陽窩裡。
輪椅上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對著太陽眯起眼睛,應該是感覺陽光刺眼,
但隨後卻又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好似非常享受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郝健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的衣服很乾淨,不是家裡沒人管的那種殘疾,
他的頭發很清爽,臉色也很紅潤,顯然小日子過的還不錯,
另外他隻有一條腿,但是卻穿了一條嶄新的褲子,還穿了一隻鋥亮的皮鞋,就連襪子也是新的。
郝健嘴裡的煙卷,不知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然後他突然站起來,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靳鵬等人一看,趕忙拔腿跟上。
輪椅上的青年正閉著眼睛享受陽光,在聽到腳步聲之後,才發現四個人呈鋒矢隊形,已經逼到近前。
他飛快的從輪椅下抽出了拐杖,順手耍了一個“突刺槍花”。
跟李忠發學過幾天把式的靳鵬暗叫一聲讚,就這一手突刺,遇到野狗野貓啥的都足夠對付。
郝健趕忙把雙手在胸前亂擺,歉意的道:“兄弟你彆誤會哈,我們不是壞人,
我們是北方來的實誠人,現在賣點麻糖,收點兒破爛,你們單位的好多人都認識我們。”
年輕人的拐杖端的很穩,不為所動。
郝健無奈繼續解釋:“我們真不是壞人,你看,我們有介紹信,我們來粵省,本來是想做服裝生意,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