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嫻是個少見的直性子,平日裡被父兄千嬌萬慣,該知禮時知禮,私底下跟姑娘逞嘴時半點不留情。
陸家什麼門第,百年望族,祖上功勳累累,陸靜嫻哪裡看得起一個區區義勇侯府。
她的父兄天天在家中念叨,說那義勇侯大字不識一個,每日在朝堂上偏還跟所有人作對,懟天懟地就是個大笑話。
陸靜嫻慧眼識人,瞧著麵前這個義勇侯獨女,好在知書達理溫柔可人,可就壞在是裝出來的,而且還是陸靜嫻最不喜歡的那種裝法。
“顧姑娘,是不是我說話太直了?像我這樣橫衝直撞蠻不講理的性子已經得罪不少人了,顧姑娘你蕙質蘭心寬容大度,莫要生我的氣才是啊。”
陸靜嫻伸手又拿了塊奶糕,湊近嘴邊輕輕咬了小口,才不慌不忙看了眼顧雁婉。
顧雁婉臉色慘白,眼睫顫了一下,掌心被掐得生疼,聲音柔弱地道:“陸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你是陸家的姑娘,我豈敢說你的不是。”
陸靜嫻道:“那你就是說殷姐姐的不是了?”
“不是!”
“那是什麼?”
陸靜嫻看著顧雁婉寸寸灰白的臉色,眸底劃過一絲不屑的光亮。
今日要不是鄒芳喜拉著她一塊來,她豈會跟這樣裝腔作勢的女孩子坐在一起,出身粗鄙就是粗鄙,可不是多讀兩天書、將自己擰成蕙質蘭心的那一款就真是書香貴女了。
台上的晏采薇行了禮,讓旁邊的樂師奏樂,在一片輕靈的琴聲中,她開口唱起了紅梅調。
眾人為之一驚,饒是一些人已經聽了許多遍,但也難免激動。
鄒芳喜連忙拉了陸靜嫻的手,笑道:“靜嫻你這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收斂著點,你倆快彆鬨了,晏姑娘開始了。”
陸靜嫻這才不情不願地彆過頭,神情高傲得很。
顧雁婉坐在那處渾然如坐針氈,小臉沒有絲毫血色,哪裡還有心情聽什麼紅梅調,滿腦子都是剛才陸靜嫻剛剛諷刺她的那幾句話。
明明她讓鄒芳喜把陸靜嫻找來,為的就是陸靜嫻和殷青筠之間有舊仇,怎的陸靜嫻半點想不起來,反倒將肚裡的火氣儘數發在她身上了。
如菱心疼自家姑娘,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麵丟人,隻好把手輕輕放在顧雁婉的肩頭,對她緩緩搖了搖頭。
殷青筠看著台上嗓音得天獨厚的晏采薇,口中唱著淒慘悲涼的紅梅調,臉蛋白皙嫩如紅梅,一顰一笑都是極美的。
“果然是天籟之音。”她由衷讚歎道。
陸靜嫻接話道:“可不是,我前不久聽了這出戲,整整兩日都陷了進去。”
戲中有戲,這正是晏采薇的心思巧妙之處,聲聲酥麻入骨,變腔圓滑,分飾兩角,雖和先前那出戲大致一樣,但她的紅梅調勝在新意,勝在妙女多嬌。
紅紗舞動,美人惹憐,一雙妙目勾著淺淺的銀光,欲泣不泣,輕輕一瞥,便有無數男子癡狂地望著她。
姑娘們來這裡是為了聽戲,公子哥們來這兒為的是一睹美人,個個眼珠子都跟要掉出來似的,緊緊隨著台上的晏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