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早間,雲樓中客人寥寥數人,就連台上唱戲的花娘也有氣無力。
殷青筠隨崔承譽進了大堂,相熟的夥計看了他們一眼,並未迎上前來,而是目送著他們上二樓。
崔承譽一路輕車熟駕,將殷青筠帶到一間雕刻了春絲芍藥的槅扇門前,微微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透過未關閉的門扇,殷青筠隻能看見裡頭隔著鏤空屏風坐著一個模糊的身影,瞧著倒像是蕭祉,隻不過蕭祉什麼時候跟崔承譽走得這樣近了。
如今蕭桓被冊立為太子,蕭祉不去想著怎麼保全自己,不受陸家戕害,跑來雲樓跟崔承譽約在一處,是為了談什麼大事。
念及此,殷青筠眼睫顫巍巍,抬眸看著崔承譽,神色間有些遲疑。
崔承譽略一笑,滿麵柔意,十分和善:“殷姑娘不必拘謹,三皇子與在下不過相邀一起談天閒話罷了,並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他自然曉得殷青筠在擔憂什麼。
不過崔承譽這個人向來處事圓滑,任誰跟他說話都能感覺到陣陣如沐春風之感,心裡亦是舒爽十足。
殷青筠提起裙擺走了進去。
站在屏風旁側伺候的常福聽見有人進來了,扭頭一看,頓時嚇得不輕,暗道他家三皇子不是隻約了崔相嫡孫來雲樓喝酒告彆嘛,殷家大姑娘怎麼來了。
而且她怎麼是跟崔承譽一塊兒來了。
不及常福細想,殷青筠繞過了屏風,看見了倚窗而坐的蕭祉,見他一身寶藍修竹錦袍,襯得劍目清冷臉廓深邃,看見他見了自己時眸底閃過一絲訝然,將扇子掩進袖中行了盈盈一禮:“臣女青筠,見過三皇子。”
蕭祉同樣沒想到會在此時跟殷青筠相遇,變化來得太快,他視線遊移至殷青筠身後的崔承譽身上,用淩厲如刀的眼神詢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崔承譽近來已跟蕭祉達到了哥倆好的地步了,這點眼刀子根本傷不及皮毛,隻拱手笑得翩然有禮:“方才我在街上差點又跟殷姑娘撞上了馬車,想著三皇子明日就要隨太子前往汝南巡察,就擅自做主將她帶來了,萬望搏三皇子一笑。”
他說得陳懇至極,蕭祉卻不好在麵上笑得太明顯,沉著臉轉回了目光,才後知後覺發現殷青筠還維持著行禮的姿勢。
“免禮吧。”
殷青筠雙細嫩的十指在袖中揪得青青白白,得了蕭祉的準話才直起了身子,不甚明白地望了他一眼。
蕭祉握拳擋在唇邊掩飾尷尬,常福極懂眼色地搬了個墊了繡花墊子的凳子過去,狗腿地笑笑:“殷大姑娘快請坐,彆站壞了。”
殷青筠一時麵色赫然,捏著袖子甚是拘謹地坐下了。
崔承譽倒是自來熟,在蕭祉麵前也沒什麼規矩,自顧撩袍在桌子一側坐下。
殷青筠覺得尷尬,想了想就主動開始了話題:“聽崔公子說,三皇子明日就要出發離開京城了嗎?”
蕭祉淡淡地嗯了聲。
常福手中的酒壺拿得有些燙手,儘管曉得這個時候不該開口插嘴,還是盯著殷青筠的臉出聲問了句:“殷大姑娘是不喝酒來著吧,奴才去找夥計沏壺茶來?”
殷青筠微微一愣,恍惚了一瞬才想起來什麼時候自己說過不喝酒,不過是件說大不大的事,在蕭祉麵前她尚不敢大膽,於是搖了搖道:“無礙,全當為三皇子踐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