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筠依著軟榻歇息了一會兒,見大夫收好了藥箱,便轉頭讓青嵐送他出府去。
青嵐叫了兩個手腳麻利的小丫鬟把地上的水盆和帕子收一收,然後給老大夫遞了賞錢,才帶著他出去了。
殷青筠仰躺在榻上,望著頭頂的承塵又開始微微出神,這幾日的事情太亂太雜,她想不透所有人的心思,唯一一個能看穿的殷正業如今也即將大權在握,由不得她拿捏了。
先前殷正業跟她硬來,她還能憑借著幾分皇帝威信震懾住他,現在,她拿什麼再唬他。
崔家也真是有毛病。
昨個兒皇帝親自提拔崔承譽為中書侍郎,他祖父今兒就上朝玩這麼一出,究竟是幾個意思。殷正業恨崔家入骨,崔武就不怕他一走,殷正業就把所有的賬都算到崔承譽一個人頭上嗎?
那崔承譽也是夠倒黴的,也不知他知不知自己祖父給他留了這麼一個爛攤子。
祖孫二人同朝為官,多令萬民敬仰的事情,生生被崔武的一張辭呈玩成了死路。
殷青筠念著右手有傷,就在榻上翻了個身,壓著左側躺著,闔眼漸漸入了夢,再一次到了前幾日的那處宅院中。
隻是院子裡頭溫馨向榮,根本不像上回那樣屍體遍橫。
她看見那個男子在樹下練劍,槐香正濃,他衣角翻飛,隻是她所看見的那張臉還是模糊的。
也不知這人是誰,竟能兩次進入她的夢中。
也隻有她剛重生之時,蕭祉才會令她每隔幾日就在夢裡想之又想,可這人形容溫潤,一身儒雅氣息,跟蕭祉那時常皺眉黑臉的小寡婦模樣又不太相同。
殷青筠趁著午間睡了一覺,再睜眼時已是黃昏,屋中四角都點上了燈燭,暖黃的燭光混著夕陽餘暉照映在地麵上,她看見地上拖出一個長長的人影,才注意到屏風外的桌旁還坐著一個人。
屋中並沒有其他人,她微微朦朧不清晰的眸子望著凝羅,輕輕地喊了聲姨母。
凝羅端著一碗散了熱氣的肉粥走過來,將指間捏著的帕子放在一旁,纖細的長指握著玉勺舀起了一勺粥,喂至殷青筠嘴邊:“來軟軟,睡了一下午,餓了吧。”
殷青筠迷愣愣地張嘴吃下那粥,才看著凝羅問道:“姨母你曉得了?”
凝羅視線落在她快包成粽子似的右手上,笑罵她:“玉嬤嬤哪兒敢瞞著,我午睡醒了她立即就告訴我了。”
殷青筠有些失笑,一口口吃下凝羅悉心吹涼送來的粥,心道現在的玉嬤嬤自是什麼都聽凝羅的,哪裡會瞞著她。
況且她這是手受傷了,明眼人一瞧就瞧見了,根本瞞不住。
凝羅給殷青筠喂著粥,心裡為她不值:“那殷正業也真是夠狼心狗肺的,不過是崔相告老還鄉,又不是陛下將皇位傳給他,瞧把他嘚瑟的!”
“姨母!”
殷青筠喝著粥正美滋滋,不曾想竟然聽見她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