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
滿滿離開了,但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
祝棄一個人躺在床上,舊小區裡吵吵嚷嚷,他卻覺得房間裡安靜得嚇人。
滿滿到新家了麼,那家人對他怎麼樣?他吃得好不好?睡得習慣不習慣?祝棄現在就想跑過去看一看,但是不行。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那道傷疤粗糙而鮮明。
滿滿已經開始了全新的生活,跟他混在一起可沒什麼好處。等一切安定下來,他或許能從遠處悄悄地看看他。
這樣想了一會兒,祝棄覺得更加難過了。他感覺自己是一個空巢老人,滿心蒼涼地懷念著剛剛離巢的小鳥。
於是他從床上爬起來,扒拉一下腦袋,慢吞吞地離開了屋子。
此時天光漸暗,家家戶戶飯菜飄香。他穿過一扇扇歡聲笑語的窗戶,去了原來常去的燒烤攤——他曾經帶著元嶽來過這裡。他記得,元嶽曾在這裡駐足片刻。他當時以為元嶽是肚子餓了,但現在想來,元嶽臉上出現的,分明是帶著些羨慕的孤寂。
慢慢嚼著毛豆,他出了會兒神。油滋滋的烤串已經被端上來,咬開後,滿嘴流溢的鮮嫩肉汁立刻讓他忘記了那個混小子。
“喲,祝哥,好久不見了呀!”
一瓶啤酒被重重放在桌上,祝棄抬起頭,看到來人,迅速調整好臉上的表情“阿猛,你小子,最近在哪發財呢!”
年輕人撓了撓頭,露出小臂上的花紋以及一個憨厚的笑容,他用牙齒咬開啤酒瓶蓋,給祝棄滿滿倒了一杯“我還是老樣子唄,跟著伍哥,隨便弄倆錢花花。咱哥倆可是好久沒見了,今天得好好喝一頓。”說著,他看看周圍,將馬紮往前搬了搬,湊近祝棄,壓低聲音問“前幾天,聽說祝哥你得罪了……那位,被人給乾了,真的假的啊?”
祝棄似笑非笑“我人就在這兒呢,你說真的假的。”
“我就說,不能是真的。”阿猛搖晃著腦袋,氣憤地說,“祝哥是什麼人,可是那位心頭的寶貝疙瘩,能輕易給人乾掉麼!”
“彆提了。”祝棄擺擺手,“前一陣我在店裡的時候,讓一肥羊跑了。就因為這事,我不好意思去店裡,也沒臉見李爺,這不是正鬱悶呢。對了,你有什麼發財的門路,可千萬彆藏著掖著,我這都快斷糧了。”
“這……”阿猛喝了口啤酒,猶豫片刻,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伍哥這邊倒是正缺人,活兒也輕鬆。祝哥,你有沒有興趣?”
“什麼顏色?”
“灰的。”阿猛笑道,“祝哥的規矩,我還不知道麼。你放心,絕對不沾白的。”
在道上,顏色意味著很多,比如“白”意味著毒品;“黃”是色情業;“灰”則是近年興起的新興行業。不好歸類,隻是全部遊走在法律邊緣,操作空間大,利潤卻不輸那些老牌的賺錢行當。
祝棄明顯有了興趣,追問究竟是什麼,阿猛卻神秘兮兮地一笑“容我先賣個關子,明天祝哥跟我一起,去了一看就知道。”祝棄跟他碰了一下杯,兩人各自乾掉一杯啤酒,遠方的樓群吞沒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
第二天早晨,祝棄醒來時頭痛欲裂,刺耳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像是一把錐子用力敲著他的腦殼。他按著額頭拿過手機,看到上麵顯示的名字,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跟阿猛約好了什麼。
跟手機上備注著“汪胖子”的號碼發了條信息,祝棄接通電話,壓低聲音說了幾句,快速掛斷。
“滿滿。”祝棄說,“哥哥今天——”他轉過身,看著空蕩蕩的床鋪,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什麼,搖頭笑了笑。
今天天氣不算熱,祝棄蹲在路邊等了一會兒,就看到阿猛開著車來了。
這小子最近顯然混得不錯,換了一輛車。祝棄羨慕地摸了摸真皮的座椅,又一個勁追問到底是什麼營生這麼賺錢。
“祝哥,彆怪我瞞著你。”阿猛一邊開著車,一邊從後視鏡看了祝棄一眼,“就是前兩天的事,錐頭那邊的攤子被條子抄了,猴子也進去了。現在到處都說有內鬼,上頭正在查呢,伍哥平時也不許我們多說,說找到兄弟,直接拉過去讓他看。”
祝棄不動聲色地將手插進兜裡,慢慢按著手機,臉上明顯露出幾分慍色“喲,原來今天不是上崗,是去麵試的?麵試不過怎麼著呀,管飯不?”
阿猛笑道“祝哥放心,就是跟伍哥吃頓飯,飯管飽,酒管夠。咱們又不是內鬼,怕什麼呢?”
“對啊,也是這個理。”祝棄往座椅上一靠,單手揉著額頭,“昨天喝得太多了,不行不行,我睡一會兒,到地方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