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青青發現何雪的的語句漸漸變得混亂,害怕她繼續想下去真會搞壞腦袋,忙說“彆著急,先不想也可以。這四個月的經曆,你還記得嗎?”
何雪沉思著,點了點頭“我有感覺,有記憶,隻是說不出話。”
“那你還記得湯蕊嗎?”黃青青呼吸急促,雙目緊緊盯著何雪問,“她跟我差不多大,戴眼鏡,個子很高,非常文靜。”
何雪點了點頭。黃青青眼睛一亮,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了。
“我記得她。”何雪回憶著說,“她們家原本也是我們村的,後來他媽生了她弟弟,他們就搬家了。”
祝棄“咦”了一聲,黃青青也始料未及。
“不,我是說,這四個月,你最近見過她嗎?”黃青青忙問。
“她……”何雪痛苦地捂住腦袋,“我、我的頭好疼——不對,我見過她!”她的表情從痛苦變得空白,最後,哀傷從她身上溢出來,她躲閃著黃青青的眼神,表情愈發沉痛。
黃青青心裡一沉,她不可置信地抓住何雪的肩膀,用力之大在她皮膚上形成了清晰可見的瘀痕。
“她怎麼了?”
“她……”何雪深深低下了頭,“她跳樓自殺了。”
足足有好幾分鐘,黃青青維持著同樣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瞪著眼睛,好像隻要自己假裝沒聽到,就不必接受如此可怕的事實。
自殺了?
黃青青隻覺得荒謬。
湯蕊是她見過最樂觀、最努力,也最向往未來的人。她們曾經無數次地聊過,等畢業後找到工作,她就從家裡搬出來。她們可以一起租房子,一起吃東西,一起研究化妝與發型,開展全新的人生。她再也不必為自己是個女孩而愧疚,不用因為家人的忽視而自責。
“為什麼?”黃青青聽到自己喃喃地說著,聽聲音居然還挺冷靜。可她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然被淚水濡濕。
祝棄卻在同時問“是什麼時候?”
“幾天之前。”何雪自言自語地問,“幾天來著?那時我們還在城裡,山澗路那一帶。”
黃青青發出一聲響亮的啜泣,因為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在街上與湯蕊相遇的時候,正是拯救朋友的最後機會。
“為什麼……”黃青青呢喃著同樣的話,可這次質問的對象卻變成了自己。她頭一次如此深切地恨一個人,而對象正是她自己。
“彆忘了我說的話。”祝棄冷冷地開口,聲音如一桶涼水澆到了黃青青頭上,“如果你當時就去救她——”
“她就不會死。”黃青青絕望地說。
而祝棄卻說“現在死的就是你們兩個了。”看到黃青青茫然又錯愕的表情,他放軟了聲音“你的朋友一定不會這樣希望的。”
黃青青低著頭。
她還從未麵對過親近之人的離去,祝棄清楚,這很難接受。但他更清楚,所有人都必將麵對,然後接受。
希望黃青青恢複的速度能快一點。
祝棄有些煩躁,他舔了舔嘴唇,問何雪“你剛才說,你們家門前有條河,對吧?方便告訴我怎麼走嗎?”
祝棄從何雪那裡得到了詳細的路線,他站起身,悄然離開了房間。
小心喝水。
這句“鬼”的提醒,現在想來多半是弄錯了。仔細回想,“鬼”說的更可能是“小心河水”。
而這裡正巧有一條河。
祝棄已經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院子裡停著一輛伍哥的車,值班室有備用鑰匙。祝棄會開車,不過沒有駕照,所以他從不在交警出沒的時候開車。此時深更半夜,又在偏僻的城郊,無論時間地點都非常適合無證駕駛。
祝棄花了點時間給汪隊打了通電話,然後從抽屜裡翻出車鑰匙,打開電動大門。等他將車開到門口時,意外發現黃青青居然已經站在了那裡。
他可沒預料到黃青青居然恢複得這麼快。然而搖下車窗,他才發現,黃青青依然在哭,同時伸出一隻手,死死抓住了車窗。
“你、嗝,你去做什麼?”她哭得太厲害,中間打了一個嗝,“你要去救他們,對嗎?你剛才說‘他要滅口’,所以,你現在要去救那些……那些害死了湯蕊的混蛋!如果不是他們,湯蕊就不會死!讓他們去死!!!”
女孩淒厲的聲音刺破夜空,包含著無儘憤懣、遺憾與哀痛。
祝棄態度堅定“我必須去看看。”
“你覺得他們……不該死?”黃青青的聲音在顫抖,她的身體也顫了顫,憤怒漸漸被另一種情緒取代,理智重新恢複了上風。
“對,你是對的。”黃青青輕輕歎了口氣,“我知道自己不應該被仇恨蒙蔽,隻是我——我做不到,現在的我做不到。”
“其實他們死不死,我真的不在乎,真的。”祝棄表情特彆誠懇,語氣特彆沉重,“但現在死不行。我乾了兩天,日薪剛剛提到五百塊,還沒結工資呢!要是老板嗝屁了,就全泡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