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
薑半夏雖然並非知情人,但僅憑祝棄的態度,居然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祝棄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道“唯有這件事,我不想讓元嶽知道。如果他知道,一定會傷心。”
“我從典籍中看過,噬心蠱發作時令人疼痛難禁,生不如死。難道這樣的痛苦,比不上令他傷心?”薑半夏問。
祝棄嘿嘿笑道“這兩天,我每天都很疼,但是卻又很開心。兩相抵消,倒也沒什麼。隻是元嶽那家夥呆兮兮的,我怕他鑽牛角尖,責怪自己。”
薑半夏定定望著祝棄,目光古怪到讓祝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臟東西。他借著鋥光瓦亮的電梯壁照了照,發現自己帥得一如既往,就問“為什麼這樣看我?”
薑半夏深深吸了口氣“你可知道,為何蠱蟲發作時會心痛?”
“不是因為它在啃我心頭的肉嗎?”
“你的心頭肉有什麼好吃……”薑半夏臉上一紅,自顧自沉默片刻,繼續道,“其實我原先也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喜歡一個人到了極點,想他時,心會痛。”
祝棄沒注意到薑半夏的神情,隻是想起了元嶽,唇角噙著一絲笑意,點頭道“這倒是。你的意思是,蠱蟲會放大這種疼痛?不過,有時候我沒想他,居然也會痛,而且痛得還更厲害,這是怎麼個情況?”
薑半夏目光一黯,半晌後,輕輕閉了閉眼“不是,蠱蟲所做的不是放大,而是疊加。”
“疊加?”祝棄沒弄明白。
“噬心蠱吸納存儲的感情不是單方麵的,而是雙方的。”薑半夏道,“你所感受到的痛楚,不僅來自於你自身,還來自……隱機者。當兩人的感情係於你一身,越是濃烈,便越是難以承受的痛苦。”
“原來是這樣……”了然的同時,遠比之前還要強大的痛楚席卷了祝棄的心臟,他咬住牙,攥緊胸口衣服的布料,身子佝僂著靠在電梯壁上。
可令薑半夏心驚的是,饒是痛到身軀都在微微抽搐,祝棄居然是笑著的。
“哈哈,原來是這樣……”祝棄呼吸發顫,笑聲卻輕快明朗,還帶了一點得意,“元嶽那小子,原來這麼喜歡我啊!”
薑半夏上前一步,抬手想觸碰祝棄的心口。祝棄卻向旁邊一縮,笑道“小薑同誌,我知道自己魅力驚人,但你也不用上來就動手動腳吧?”
“我要將蠱蟲取出。”薑半夏眸中閃過寒芒,“這對你、對隱機者,都太過殘忍。我無法坐視不理。雖然成功把握不大,但至少可以一試。”
“謝啦,善良的好姑娘。”祝棄擺擺手,笑眯眯道,“不過不用麻煩了,我是自願的。”
薑半夏眉頭蹙起,沉吟道“你是自願的,下蠱之人又與隱機者關係密切……難道這蠱蟲對隱機者有好處?”
她已經漸漸接近真相,祝棄情知隱瞞不住,便索性道“我也不瞞你,若我能撐到蠱蟲養成,元嶽就能多活些年頭。當然,如果我撐不到,對他來說也沒什麼損失。”
“怎麼會沒有損失?”薑半夏喃喃道,“我一共看到了一千三百餘條記載,能安然忍到蠱蟲長成的,一人也無。你一心為他考慮,為什麼不為自己想一想?”
“我算個什麼東西。”祝棄雙手一攤,自嘲地笑了,“跟你說實話吧,我就是個不名一文的小混混,沒什麼大出息。元嶽可就不一樣了,你也說過,他很厲害嘛。我稍微忍一忍,能換他長壽一些,這買賣再合適不過。”
“不!你分明是——”薑半夏打斷祝棄,然而後半句話到底也沒說出來,賽雪欺霜的臉蛋浮現一抹淡淡紅暈,目光望向電梯一角,許久才慢慢地說,“你太看輕自己了。即便讓隱機者來評判,也會覺得你更加重要。”
祝棄憨笑兩聲,正色道“總之,這件事,還請幫我保密。”
薑半夏滿臉不讚同,然而祝棄的表情卻已經近乎哀求。他生得實在好看,微微皺眉都惹人心痛,有誰能抵擋住這樣的目光?
薑半夏歎了口氣“我……我隻能幫你瞞幾天。如果發現蠱蟲危及你的生命,我一定會告訴隱機者,並想辦法替你祛除蠱蟲。”
祝棄一笑“那就太謝謝啦。”
電梯繼續下行。祝棄將薑半夏送出大門,目送薑半夏走入路邊等待的轎車。正要回去,卻見薑半夏從車上跳下,快步折返回來。
祝棄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忙迎上去。薑半夏來到他麵前,目光比方才更加堅定。
“雖然我可以幫你瞞著隱機者,但並不意味著,我認為你的做法是正確的。”她無比認真地對祝棄說,“我認為最好的辦法,是你開誠布公地跟隱機者談一談,不然對他太不公平。”
說完,她點點頭,轉身離開,把一臉迷惑的祝棄留在原地。
這姑娘急急跑過來,就為了說這兩句話?
然而細細一想,薑半夏還真就是這樣的性格。祝棄拍拍自己的腦袋,看著遠去的轎車,在心底默默說了一聲謝謝。
因為與薑半夏多說了幾句,祝棄估計元嶽會吃醋,便從自動售貨機上買了瓶可樂。一路晃蕩著回去,心時不時抽痛幾下,有時候痛得受不了,然而想到這代表著元嶽在思念自己,就又覺得可以忍耐。
麵帶笑容的祝棄回到門口,卻見元嶽正從大門走出,背上還背著個大包,不禁嚇了一跳。
“你、你要去哪裡?”他說話太急,還不小心咬了一下舌頭。
元嶽“嗯”了聲,茫然地看著祝棄一臉焦急,小心翼翼道“不是說好今天去看滿滿他們的畫展嗎?我先去把摩托車開出來,你要不要進屋喝點水再走?”
祝棄這才想起確實有這茬,他之前還跟元嶽一起準備了送給滿滿和他的小夥伴們的零食與禮物,估計就是元嶽背包裡的東西。
“哈哈,我還以為你等得太久,吃醋吃到要離家出走了呢。”祝棄眉開眼笑,“咱們這就出發。”
元嶽想了想,表情立刻晴轉多雲,顯然有些吃醋,卻不舍得朝祝棄發脾氣,最後湊過去在祝棄額頭吻了吻,這才心滿意足,牽起祝棄的手。
祝棄考慮到薑半夏方才施展的蠱術,下樓時便選了另外一架公共電梯。元嶽對這些並不在意,也沒多想,隻是幼稚兮兮地捏著祝棄的手指頭。
電梯中途停下,一個戴著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身影走了進來,看到電梯內的兩人就是一愣,隨後目光落到了兩人相牽的手上,身後蓬鬆的大白尾巴“噌”地一下炸起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