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
漲潮時分,海上起風了。
天色轉暗,海麵上柔柔的金波蕩漾,碎金沉浮明滅不定,仿佛搖曳的燭火,那樣脆弱,又那樣美麗,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憐惜。然而漸漸地,風變得越來越急,波浪也愈發洶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綿不斷。泛白的浪花在海麵上嬉戲打鬨,浪花推著浪花,波濤擁著波濤,帶著急促的韻律,“啪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
“嘩!”
驚濤拍岸,濤聲如雷,霎時浪頭如雪,激射而出。
倏忽間,風悄悄地變小了,浪濤變得溫柔,輕輕地、細細地舔舐著細密的沙灘,平緩著方才情熱時的激烈。夕陽隻露出半邊臉在海麵上,也不知看到了什麼,兀自燒紅了臉,讓半個天空都染上絢爛的紅霞。
元嶽扶祝棄起身,彎腰為他拂去身上沾的沙粒。
夏天的傍晚暑氣未散,細密綿軟的沙子上,依然殘留著太陽的餘溫。兩個人都汗津津的,哪怕在暮色掩映下,也能看到雙頰尚未退卻的紅暈。
祝棄看元嶽彎著腰,就不老實地伸手去捏他的耳垂。元嶽沒有躲,隻是低低笑了兩聲,溫柔地扣住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握。
“嘖嘖,元小呆,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呀?”祝棄歪著腦袋,明知故問地裝傻,臉上的表情卻像一隻剛剛偷到雞的狐狸,“嘿,以後我可不敢叫你元小呆了,你長大啦。”
元嶽一時不知道怎麼說,臉紅了半晌,才低聲說“你也是。”
“我麼,我本來就是個大人了。”祝棄得意洋洋地回味良久,又按捺不住激動,用胳膊肘捅了捅元嶽,“我是不是很厲害?”
“唔……”
“哎呀,你在猶豫什麼,難道你剛才不爽麼?”祝棄睜大了眼睛,有些失落,“原來你不舒服啊。”
“當然是很舒服的。”元嶽趕緊說,“我以前隻是從書上看過,今天才知道,這比書上寫的還要舒服快樂一百倍、不對,一千一萬倍。”
祝棄一下子轉憂為喜,眉開眼笑道“我就說嘛,你現在心口疼著,還能那麼厲害,把我搞得亂七八糟,肯定是舒服的!”
元嶽聽祝棄誇自己“厲害”,忍不住傻笑。想再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隻覺一顆心疼得要裂成好幾瓣,然而又是說不出的快活,最後隻是依舊看著祝棄傻笑。
“呆小子。”祝棄輕輕嘟囔了一句,不輕不重捶了元嶽肩膀一下,“怎麼就這麼急,也不快點去解蠱。行了行了,咱們這就回去。”
“我不怕疼。”元嶽說,“我隻是怕不能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說了好多遍啦!”祝棄顧左右而言他,掏出手機道,“不知道這裡能不能打到車。”
“我確實很任性。”元嶽又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可我還是要你喜歡我,哪怕知道你以後會傷心,我也不會放手。”
祝棄抬手摸摸元嶽的腦袋,直視他的眼睛。
“我知道。”祝棄說,語氣裡有幾分少有的鄭重。
“師兄常教導我不能大喜大悲。”元嶽繼續道,“可是麵對你,無論悲喜,我都很難控製。祝棄,祝棄,我——”
“打住。”
元嶽一頓。
“接下來的話,等蠱解開再說!”祝棄不容分說地拉起元嶽的手,“我可不要等以後回憶起今天,最後的印象是你疼暈過去。”
祝棄所擔心的叫不到車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元嶽一個電話就解決了問題。
不多時,一輛汽車駛來,停在路邊。車門打開,走出來的人是紀澤。
“請上車。”紀澤麵無表情為兩人打開車門。
元嶽問“我師兄呢?”
紀澤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他需要休養幾天。”
元嶽“哦”了一聲,先把祝棄扶進車,自己坐進去,又問“他什麼時候能見我?”
紀澤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元嶽坦蕩地回望。紀澤果不其然敗下陣來,彆開腦袋,有幾分彆扭地說“不知道。”
“開車的時候要看著前麵。”元嶽語重心長。
紀澤嘴角抽了抽,端正坐姿,這才發動汽車。
祝棄察覺氣氛有異,扯扯元嶽的袖子,小聲問“你師兄怎麼了?你不會因為蠱蟲的事情,跟你師兄吵架了吧?他也是為了你好。”
前麵開車的紀澤忍不住插嘴“就是。”
“小心看路。”元嶽再次強調,安全意識十分良好。
他想了想,才對祝棄說“我跟師兄之間有些分歧,不礙事的。隻是既然師兄身體不好,我們就隻能去找薑半夏了。”
祝棄先前還沒懂元嶽為什麼要再重複一遍兩人的打算,聽到重重的“薑半夏”三字,這才終於意識到元嶽這是吃醋呢!
“都這種時候了,還吃什麼醋。”祝棄貼在元嶽耳邊,輕聲道,“你已經是我的啦!”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向旁邊一晃,卻是紀澤手下一顫,打歪了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