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靠在車廂上,聽著車軲轆在路麵滾過的聲音,不像是坑坑窪窪的山路。
“我們走了多久?”
“約莫一刻鐘。”
他在頭痛之餘突然覺得奇怪“你怎麼也被綁了?”
“起初順著馬蹄印記找,半道上遇見了赤餘人,就被捆到這車上。”也不知是不是性格使然,楊閔即使在被綁之後也平靜得如一麵湖水,這種態度讓李懷安都拿不準此人到底有沒有說謊。
他還想再問什麼,後方逐漸傳來不小的動靜,有許多人乘馬而來,其間還有甲胄與兵器相碰撞之聲。
羽林軍趕到了。
車簾突然被撩開,走進來一個人,一言不發。李懷安聽見長刀出鞘的聲音,腳步聲朝自己逼近。
他被縛在身後的手指不自覺蜷起,什麼都看不見,卻倏然笑道“怎麼,覺得自己逃不掉,所以乾脆連活口也不留了?”
赤餘人沒接話,冰涼的刀口貼上了他頸間。李懷安呼吸一滯,正準備再說些什麼拖延時間,黑暗之中卻感受到身旁一陣勁風,隨著一聲悶哼,刀被狠狠撞開。
赤餘人未來得及再動作,羽林軍已經追上來了。
他鬆了一口氣,聽見外邊一陣兵荒馬亂,車內的赤餘人似乎被什麼擊中,他猜了猜,是兵器沒入血肉的聲音。
有人靠過來幫他解繩,身上沒了束縛,他抬手將眼前的布條扯開。赤餘人就倒在他腳邊,頭向下趴著,背上豎著一把刀,隻露出刀柄和一半刀身,有鮮血不斷從身下冒出來。
李懷安隻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撞上一旁的楊閔。他的左手臂無力垂著,衣袖上竟然滲出一團血。
他脫口而出問道“剛剛你用手替我擋的?”
楊閔今天頭一回對太上皇露出笑容,笑得波瀾不驚“是。”
這個人當真修為了得,彆說一眼看穿在想什麼,李懷安連他的情緒都無法辨明。
他看了一眼楊閔,什麼也沒說,扶著羽林左監遞過來的胳膊走出了馬車。挨著地麵的一瞬間差點倒下去,眼前景象在他眼前打轉,他不得不把羽林左監握緊一些。
年輕人空著手,手裡的刀這會兒還插在那個倒下的赤餘人身上,他遲疑著說了一句“太上皇,發生這樣的事要不要趕緊回京啊。”
李懷安頓了一下,被陽光刺得虛起眼睛“李越這小子還挺有先見之明……”
他艱難數了數,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四具北疆人的屍體。
不遠處突然有個活物,李行微跟團臟毛球似的跑過來,狐裘上的絨毛隨他跑動一擺一擺的,上麵沾了不少灰。
“堂哥!您沒事吧!”他還沒跑近就看見了李懷安肩上的口子,大呼小叫。
太上皇一看見這個堂弟就更頭疼了,煩的。可李行微臉上又是實打實的擔心,甚至還有些慌亂。
他罵人的話收了回去,無奈道“你能不能先閉會兒嘴,我實在是頭暈……”
聲音越來越小,說完整個人直接一軟,失去了意識。
羽林左監接住太上皇,無措地看向恭睿王,問道“該怎麼辦啊?”
恭睿王也被嚇到了,咽了下口水,突然往自己手臂上狠狠一拍,才算反應過來,吼道“怎麼辦?趕緊送回行宮啊!”
這裡就隻有一架馬車,李行微和左監把人艱難抬上去,剛把人連拖帶抗弄進車廂,才發現楊閔還坐在裡麵。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李行微難得沒話癆,左監也不敢在幾個大人物麵前放肆,嘴巴閉得嚴嚴實實。
倒是楊閔突然起身往車外走去,擦肩而過時轉頭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光線不明,瞧不清他的眼神,隻覺得有股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