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染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匕首,這是楊鳳霖給他換衣服的時候從他身上取下來的。
楊鳳霖看了看,“這個?”有些遲疑。
厲染點頭,“拿去當了吧,應該能換一些錢。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不會暴露。”
楊鳳霖接了過來,“可沒了這個,你怎麼防身?”
厲染抬手摸著他的臉,鳳霖真的瘦了好多。
“陳震會找過來的。”
楊鳳霖咬著牙,“我知道了,你先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轉身從床上下來,手被握住,楊鳳霖沒回頭。
“小心。”
楊鳳霖應了一聲,鬆開手出了門。
楊鳳霖進鎮裡,尋了一處典當鋪,將匕首給當了,換了一點錢。買了一些米麵吃食,經過老醫生的醫館,數了數還剩下的錢,想進去還上次的藥錢。還沒走近就看見裡頭出來一群黑衣人。楊鳳霖趕緊躲到隔壁的巷子裡。
有人路過,低聲的話語傳進楊鳳霖的耳朵裡。
“真是可憐,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竟然活活被打死了。”
“可不是,這老醫生可是個善人,怎麼就……哎……”
楊鳳霖手裡提著的幾個紙袋掉落在地上,有幾粒米飛了出來。楊鳳霖蹲下來,撿起那幾粒米緊緊握在手心裡。
起身對著醫館的方向鞠了一個躬,他得趕快回去,這處也不能留了。
楊鳳霖回到小屋,來不及放下手裡的東西跑進屋裡,看著厲染,“厲染,走得動嗎?”
崎嶇的山路上,楊鳳霖架著厲染,後背已經濕透。西南這處沒有皇城冷,卻潮濕悶熱,楊鳳霖帶著厲染走了不久已經出了不少汗,現在的情況要出西南必須經過小鎮,看情況梁羨頤已經知道自己來了西南,小鎮是不能去了,隻能往山上走,可以拖延一些時間不會那麼快被梁羨頤的人找到。
“我背你。”楊鳳霖在厲染跟前蹲下來,“上來。這麼走我們天黑都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厲染盯著隔著兩層衣服都能清晰看見脊柱突起的後背,心中湧起的無措感,比他在伽藍殿幽禁的那幾年還難受。
“你愣著乾什麼?上來。厲染,我還不想死,你也得好好活著才行。”
楊鳳霖喘著氣,厲染彆過臉,眼睛紅了。趴在楊鳳霖的背上,楊鳳霖將他背起來,艱難的往前邁著步子。
“也不知道山上有沒有山民或者獵戶暫時歇腳的房子,希望我們能有好運氣。”
楊鳳霖吸了一口氣,緊緊抓著厲染的腿彎,汗水流進眼睛裡刺得他隻想流眼淚。
厲染伸手抹著他脖子上的汗水,上頭青筋暴起。
“遇上我,你也是夠倒黴了。”
楊鳳霖被厲染這話逗笑了,喘著氣停下來休息了一會。
他不敢坐下來,他怕坐下來就再也不想起來了。
“那你能放了我嗎?顯然不能,那就一起倒黴吧。我把老楊送上船的時候,他懷裡還抱著我母親的牌位,他說到哪裡都要帶著她。厲染,我們這關係開始得荒唐,可我也沒後悔過。伽藍殿寫婚書的時候,我記得你寫的婚書上頭有一句話,互助精誠,共譜鴛鴦之誓。我那時候在想,這人寫的什麼狗屁話,明明討厭我討厭得要死,真是假的可以。後來看了你寫給馮炎的婚書,心裡倒是有些明白,你寫給我的那就是形式,寫給他的才是真的用了心。”
楊鳳霖使勁將厲染往身上托了托,厲染扣緊楊鳳霖的脖子聽他繼續說下去。
“現在想來,用心寫有什麼用,人還不是死了,可見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更彆說什麼誓言,全成了狗屁,活下去才是正理。我們是正經立過婚書的關係,供了伽藍殿的,我怎麼可能丟開你。”
厲染緊緊的握著拳頭,楊鳳霖看著連綿的山路,“除了死,沒人能把我們分開。”
快天黑前,楊鳳霖終於找到了一間破爛的小房子,應該是獵戶臨時歇腳的地方。這段時間不是狩獵的時節,房子就空了下來。楊鳳霖把厲染背進屋,到外頭看了看灶台,還能用。心下鬆了一些,大略的將床打掃了一下,扶著厲染坐上去。
“我去生火。”楊鳳霖擦著臉上的汗水,厲染拉著他的手,“我和你一起。”
黑煙繚繞的灶台,楊鳳霖捂著嘴咳嗽,好不容易把火升了起來。厲染坐在門口,楊鳳霖不讓他過來,自己一個人忙活半天,一張白淨的臉都是煙灰。
看著逐漸冒起熱氣的大鍋,楊鳳霖鬆了一口氣,起身要去淘米。
一轉身,厲染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楊鳳霖抬手一擦,臉上又黑了一大片,“你看我乾嗎?”
厲染將頭靠在門邊,“你好看。”
這樣的厲染,看著異常的乖巧,沒了以往的戾氣。頭發已經長得可以遮住額頭了,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剛成年的少年。
楊鳳霖走過去,蹲下來撩著他的頭發,“等你成了王,這頭發就該留起來了。厲染長頭發的樣子肯定很好看。你這樣真好,終於像個人了,不是泥塑的娃娃。”
楊鳳霖也不顧手上臟,上手對著厲染的臉頰就用力捏了起來。
厲染任由他捏著,看著他逐漸揚起的嘴角。
鳳霖,隻要你能一直這麼笑著,那麼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