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幽靈後的我天天看自己被綠!
過了許久,陳一才從那暗無天日的口袋裡出來。
從身下略微冰涼的觸感來判斷,這大概是什麼木質的桌麵。
室內的白熾燈將蓋在眼前的手帕的顏色映得混淆又朦朧。
像是一張充滿了抽象主義的油畫。
濃重又暗沉。
青年聽見陳辭輕聲細語地對那隻貓講話——“勞拉,乖一點,自己去玩。”
那貓倒也真是見鬼地通人性,嫩嫩地叫了一聲後,就輕盈地跳下了桌麵。
抽屜被人打開了,約摸是陳辭在尋找什麼東西,因為不停翻找而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陳一眼前蓋的手帕被人掀開了。
在看到那張無限放大的臉的瞬間,青年費儘了全身力氣才勉強忍住了給他一拳的衝動。
陳辭全神貫注地對著台燈,正試圖將手中米白的線穿過那個小小的針眼。
這副模樣實在與他一身的西裝革履並不搭配。
或許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於是在幾次穿線未果之後,他起身了。
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套柔軟的家居服。
這套家居服是米白的,質感很柔軟,也很寬鬆。
青年可能是順便洗了一把臉,頭發因為被水打濕了,又變得不那麼順服,乾一綹濕一綹地亂翹。
陳一能敏銳得察覺到自從陳辭回家後,那渾身刀劍出鞘般鋒利的特質就因什麼而倏然柔和了下來。
青年拿出針線,仔細地與布偶身上原本的顏色對比了一下,確定了並無差彆之後,才開始動手穿針。
陳辭對著台燈穿了半天的針線都沒穿進去,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這才打開了抽屜,拿出了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鏡。
他帶上眼鏡後,明顯方便了不少,很快就將線穿好了。
即便知曉陳辭肯定看不出破綻,可被青年注視著的陳一還是情不自禁地感受到有些躊躇不安。
如若沒生命的布偶也有心跳,那此刻他的心跳一定會突破頂峰值。
從陳一的角度,恰巧能順著眼鏡的縫隙看到陳辭的眼睛。
被額發陰影所籠罩的眼睛,略微低垂著,眼睫很細密,可以隱約窺見其中緩緩流動的波光。
很專注,也很溫柔。
但聯想到他所做的事情,便會覺得這一份專注霎時蒙上了幾分孩子般的稚氣。
直到此刻,陳一這才倏然意識到,麵前這個人即使看上去再如何成熟穩重,甚至是高不可攀,不近人情,也不過才二十一歲而已。
陳辭做起針線活來很仔細,也很專注。
不僅縫好了陳一的手臂,甚至還又重新給他身上的所有縫邊細細地加密了一遍,緊接著又從枕頭裡拆出了棉花,將已經有些乾癟的布娃娃又重新填的鼓鼓囊囊。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還將布娃娃打泡裡裡外外,認認真真地洗乾淨了。
最後煥然一新的陳一就這樣香噴噴地被晾在了陽台的曬衣架上。
他甚至眼尖地瞥見了陳辭還十分有餘心地在紙上做了一套小西裝的打版。
陳一:“……”
房門被人驀然推開了,小小的布娃娃透過雪白的及地輕紗隱約看見了一個高挑的身影。
他禁不住略微掙紮了一下,試圖將那道身影看得更清楚。
那人很高,穿著和陳辭同款的米白家居服,頭發燙著微卷,有些懶洋洋地靠了過來,將頭沉在了青年的肩上。
“你在乾什麼呢?”
在聽到那個聲音的刹那,陳一便是連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是林降。
陳辭取下了眼鏡,淡淡笑了笑:“勞拉帶了點東西回來,整理了一下。”
“兒子又給你帶什麼禮物了?”
“一個玩偶。”
那人直起了身子,拖鞋“噠噠噠”響了一陣,然後來到了布娃娃麵前。
一張臉在他麵前放大了。
眼眸是水丸一樣烏黑,嘴唇是漂亮的菱形,唇色卻是淡淡的,並不鮮明。
但因其肌膚白膩,被橘金色的陽光一映,便煥發出一種幾近冰雪消融般剔透的美感。
陳一看著那彎彎長長的眼睫染上了陽光的顏色,微微撲簌一下,再撲簌一下。
仿佛下一刻就要抖落下金粉似的。
恍惚間,他似乎又聽到了那顆不存在的心臟拚命搏擊胸膛的聲音。
咚咚咚。
咚咚咚。
他簡直想要將自己徹底溺死在這一刻的時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