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興嘬了一口煙,再緩緩吐出,他與貓對上眼,將手中的煙在牆上摁滅了,隨手扔進垃圾桶裡,走了過去。
貓死了。
屍體被人扔在了大街上。
或許他就是有病。薑興想。就像自己那個瘋子母親一樣。
精神病的基因也在他的體內流淌。
他自己也知曉這是不正常,隻能儘量遠離陳一,想要控製這樣一份過於灼熱的保護欲。
為此他甚至不惜在大學的時候直接離開了陳一,選擇一人來到了外地讀書。
陳一曾在知曉他誌願填的居然是千裡迢迢之外的a城時,跑過來衝他大發了一頓脾氣。
薑興那時正在打遊戲,他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那個小人,飛快地敲著手下的鍵盤:“一一,我不可能永遠陪著你。”
陳一很固執,也很幼稚。
“為什麼不可以?你明明一直都陪著我?為什麼以後不能繼續陪著我?”
這話天真可愛到幾近要讓薑興忍不住發笑了。
“你以後總要找女朋友吧?要結婚吧?到了那個時候,難道還要讓我住在你家繼續陪著你嗎?”
“那我就不找女朋友,一輩子都不找。”
薑興沒理他,盯著電腦,十分專注。
陳一便惱羞成怒了,他一把扯掉了電腦的網線,大吵大鬨:“你去外麵了我怎麼辦?”
薑興這才看著他,也不說話,陳一漸漸被看得有些心虛了。
“以後誰照顧我?”
他見薑興不吃這套立刻轉變了戰術,蹲在他的腳邊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這樣讓陳一看起來像隻小狗。
“萬一以後有人欺負我呢?”
“一一,這世界上隻有你欺負彆人的份,哪有人敢欺負你?”
陳一無言以對。
薑興又笑了笑:“陳一,你想要的是一個對你無微不至的保姆,但我不是你的保姆。你也不可能永遠都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你總要長大的。”
陳一無理取鬨起來:“不行,反正你不能走。”
“陳一。”
薑興頭一次這樣連名帶姓地叫他。
陳一愣了愣,然後露出一點忿忿的,懨懨的,委屈的神情。
他說:“你不能這麼自私。”
陳一聽到這話,先是渾身一僵,而後便露出一點受傷的神情,但很快那受傷的神情也從他臉上退去。
“你愛去哪去哪。”
陳一這樣說。
門被關得震天響。
少年走了許久之後,薑興才抬起頭來。
那兒已經空空如也了。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直到窗外暮色降臨。
到外地的這幾年,薑興為了衝淡陳一帶來的影響,做了很多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例如滑雪、跳傘、潛水以及登山。
似乎也很有成效,直到他無意間聽到陳一出櫃的消息,回了b城。
一彆兩年,再見到陳一的時候。
對方正趴在彆墅二樓的欄杆上,神情散漫。
“好久不見。”
他望著薑興,微微笑了笑。
薑興在見到陳一的那一刻,所有堅持便丟盔棄甲,沉於湖底了。
他知道,自己後悔了。
沒有意義的。
陳一是他的病,沉屙難愈。
之後的幾年,薑興一直在努力修複他們的關係。然而那時陳一已經真如他當初說的那樣,長大了。
他不太喜歡薑興用一一來稱呼他,嫌棄這太黏膩了,嗲兮兮的。
陳一變得比之前更獨立了,他不再依賴薑興。
這並不是薑興樂見其成的結果,但他告訴自己需要忍耐。
薑興不想傷害到陳一。
他像隻惡龍,小心翼翼且笨拙守護著自己花圃裡那唯一一朵長滿刺的玫瑰。
可沒過幾年陳一還是出事了。隻有薑興自己知道,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究竟如何。
煙已經燃儘了,燒到了肌膚也沒覺出疼來,直到喝水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嘗到喉間的血腥味。
照鏡子的時候,薑興還在喃喃自語:“一一不喜歡我不修邊幅的樣子。”
他拿起了剃須刀,打上泡沫,耐心又細致地剃掉了下巴上的青碴。
陳家的人對陳一的死都毫不上心。
他想自己必須要找到凶手。
如果找不到呢?
薑興望著鏡子裡自己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神情陰鬱又可怖,多像一個瘋子,連他都這樣覺得。
男人忽然笑了。
那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