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長得很可愛,天真爛漫,愛穿粉色的公主裙,特彆喜歡纏著薑興,讓他講故事。
薑興隻在那裡呆了一個下午,對方就儼然將他當做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
臨走前還戀戀不舍的,她送給了薑興一個自己的暖手寶。
“叔叔老帶著手套,一定是很冷吧。”
她這樣講。
陳一攥著粉色暖手寶往他手裡塞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薑興想起對方看見這個暖手寶時亮晶晶的眼睛,唇畔若隱若現的小酒窩。
對外明明是個冷心冷情的人,笑起來卻像個小太陽。
他仿佛這才覺出幾分暖意來,然而風還是很大,往骨縫裡吹,如附骨之疽,無法剝離。
過了半晌,薑興才開口:“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們這張嘴裡到底有什麼是說不出來的。”
他口吻淡淡的,聽不出生氣的意味:“拋妻棄子也可以說得理直氣壯,不負責任也可以講得光輝偉大。”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少爺,我隻是希望您能聽董事長的話,這樣對您、對我、對公司、對大家都好。我不明白,您從小就很聰明,絕不是那種愚昧無知的人。為什麼不選擇順遂董事長的心意呢?”
“就像您朋友陳一的事情,您大可不必多管,陳家自己置之不理不說,連餘家都毫無動靜。您卻不惜冒著得罪陳家未來繼承人的可能也要固執地調查下去,還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董事長。導致他對您大發雷霆,甚至是大打出手。”
“我不能理解,因為這實在這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薑興抬眼往上看,一個一個默數,然後數到了某個房間。
果不其然,燈還是亮著的。
暖色的光在漆黑夜裡分外打眼。
如同星星一般閃爍著。
熠熠生輝。
他呼出一口氣,看它在空中彌散,然後開口:“或許是因為有時候,我並不想做一個像你們那樣聰明的人。”
“我不明白。”對方講:“這是很愚蠢的行為。並且我需要提醒您的是,董事長已經知道了您最近對一個男孩過分關注了。”
“據我所知,您口中的秦澤也跟這個叫夏北光的男孩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您該更謹慎些的,不應該被董事長發現。董事長在準備做化療的時候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砸碎了三個花瓶,然後直接進了急救室,搶救了一個半小時。”
“先不說董事長絕不可能接受未來繼承人有一個同性戀人,更彆提他處於特殊時期,非常虛弱,也非常危險,生命垂危,如果這次手術挺不過去,那麼意味著您和薑家都將失去您父親這把巨大的保護傘。在最後這段時光之中,您父親一定會交代您很多事情。您也知道,很多事情董事長不可能告訴我們。即便您的父親蠻狠專治、占有欲強,自私無情,可他畢竟將您養大,除開沒有對您進行常規意義的陪伴與教育,可是在物質方麵,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您。”
“哪怕在整個a市,也是先有薑家,再有您父親,最後才有您。”
“所以無論是出於人道主義,還是出於公司的角度,甚至是出於您自己的角度,您應該給予一個重病的病人更多的關懷和體貼。”
“他的時間不多了,可您與您的小愛人還有整整一輩子的時間。”
“你不懂的,李玟。”他第一次叫出了對方的全名:“我沒有第二次可以失去的機會了。”
“我是不懂。但您應該知道,如果您不去,您的小愛人會被董事長撕碎的。”李玟輕描淡寫地說:“董事長從前動不了陳家少爺陳一,不代表他現在動不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夏北光。”
薑興眼眸之中漸漸積蓄了層陰鬱。
他咬緊了牙,從骨子裡泛上冰冷。薑興甚至分不清楚此刻盤旋在他心頭的,究竟是盛大的憤怒與厭惡,還是一種果然依舊如此的不屑與嗤笑。
“您也無需擔心,您的愛人夏北光,我會仔細照看,秦家那邊,也會由我出麵打點,秦澤暫時不會來騷擾夏北光。”
“但我不得不說的是,現在是您比較需要保持冷靜跟平和,如有需要,建議您再去徐醫生那兒一趟。”
薑興摁緊了手心處的傷口,疼痛蔓延開來。
讓混沌意誌清明幾分。
冷風吹來。
他不斷告誡自己,需得繼續忍耐,就像從前一樣。
忍耐那些痛苦,憤怒,甚至是悲傷。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我不會放過秦澤,李秘書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的。”那邊頓了頓,繼而說道:“隻不過以您現在的能力,幾乎是不可能真正扳倒秦家,也不可能將秦澤從秦家蔭蔽之中拖出來。您得給自己一個成長的時間,不可操之過急。”
李玟說:“我會好好保護夏北光。”
“請您相信我。”
薑興掛了電話。
夜風依舊,呼呼吹著,樹葉婆娑作響。
“砰”地一聲。
手機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麵色如常,然後掏出了口袋裡的煙,低頭點燃了。
煙霧在空中彌散。
很快,一支便燃儘了。
煙蒂落在他腳旁。
第二日陳一意外起得很早,窗外才蒙蒙亮,他就冒著小雨走到樓下買早餐了。
垃圾桶旁邊堆了許多煙蒂。
他愣了愣,因為那看上去簡直像是半夜有人沒睡覺,然後站在垃圾桶旁邊吹著冷風足足抽了幾個小時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