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幽靈後的我天天看自己被綠!
我昨夜又夢見了我的父親。
是噩夢。
夢中他是一具乍起的浮屍,在周遭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之中,父親的四肢瘋狂地痙攣起來,一陣抽搐之後,他扭動著上肢,緩緩直起了身子。
我退無可退,避無可避,被他緊緊扼住咽喉,無法喘息。
那些本應該流動到肺葉細胞的寶貴空氣被人一點點用力擠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會被這雙蒼白的手掐碎,然後從喉管裡噴湧出鮮紅的血來。
但是沒有。
他與我湊得極近,我能清晰地看到這張臉。
他的臉色卻不猙獰,非常平靜。
出乎意料的平靜。
直到我大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驚懼還是未曾從我心裡退去。
在寂靜幽深的夜色裡,冰涼如某種蠕動的無骨動物,一點點攀上我的脊梁。
本以為醒來會使我感到輕鬆。
可是沒有,我依舊覺得難以喘息,恐懼與負罪感從未消弭。
曾經有人告訴過我,每個人心中都住了一隻野獸,隻是有的人選擇任它肆虐,四處傷人,有的人選擇將它束縛,囚於籠中。
我不知道我選擇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我選擇的是否正確。
說起來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在我清晰意識到父親已經死去之後,我的夢裡再也未曾出現過和藹可親的父親。
與我相伴的是無數噩夢。
或許父親真的是鬼。
他是我心裡的鬼。
因為睡衣已經叫冷汗浸濕了,我不得不換了一套衣服。
月光底下有一把刀。
森冷的,刀鋒雪白,再籠在一層紗霧似的微光中,幾近顯出一點不近人情來。
我猶豫了片刻,將刀拿了起來。
走進了浴室,我小心地將房門反鎖,然後打量著它。
刀刃割破肌膚,會流出濃紅的血,伴隨著鮮血流去,機體出於自我保護機製,會誘發出痛覺。
而隨著痛覺一起滋生的,還有那隱晦又微小的愉快。
是的,是愉快。
這種傷害自我的感覺簡直如同罌粟花一般使人上癮,無法剝離。
我沒有將這些事告訴過彆人。
我知道試圖傾訴是什麼樣的下場。
會被當做異類隔離起來。
鮮血在流淌,是死寂無聲的。
這感覺很微妙,當你意識到你在流血的時候,你會情不自禁地感到四肢發軟,恐懼會迅速催化這份歇斯底裡的瘋狂。
我靠著牆站了一會兒,然後打開窗戶,從窗戶上的盆栽底下拿出了香煙和打火機。
昨夜外麵下了一場大雨,煙草被濡濕了,我很有耐心地等待著,過了幾分鐘,那根煙終於燃了起來。
煙是不好聞的。
沒有一個人在初次嘗試的時候,會覺得它是個好東西。
就像我第一次嘗試的時候一樣。
我隻覺得苦,澀,乾,嗆。
甚至不太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對它趨之若鶩。
後來我漸漸明白了。
香煙與酒精一樣,都是在你覺得無法喘息的時候能用得到的東西。
鮮血順著指縫流下,浸在了香煙上,意識到這點之後,我蹙起眉來,罵了句臟話。但是我沒有將香煙丟掉,而是繼續若無其事地繼續抽它。
那血滴落的位置並不好,恰巧在煙嘴上,使我每次含住煙嘴的時候,舌尖輕輕掃過,都能嘗到自己鮮血的味道。
令人惡心的,反胃的。
我想這或許是基因裡就帶來的,大部分人與生俱來的本能使他們對血淋淋的東西反感。
如果周錫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很失望?
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然後又極快消逝了。
有人敲響衛生間的門。
我知道那不會是彆人,但還是裝模裝樣,好像真不知道似的問道:“誰啊?”
“是我。”
這聲音嫩得很,顯然不會是彆人。
於是我應了一聲,從架子後麵拿出紗布來,將手腕上的傷口包紮好,再將地上和水跡混淆在一起的血用花灑衝乾淨了。
我的弟弟沒有催我。
他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很乖巧,很懂事的小孩。
當我打開門之前瞥了一眼鏡子。
鏡子裡的倒映出一個少年。
臉色蒼白,眉眼沉鬱。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進去吧。”
我雖然這樣說了,可弟弟沒有動。
我覺得很奇怪,於是蹲下來問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