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身體某個部位遭受外力惡意的襲擊,清晰的痛楚迅速蔓延全身,舒願疼得彎低了腰,臉上血色全無。
視野裡所有事物都褪去了色彩,他看見的水泥地麵是黑色的,青石板上的苔蘚是黑色的,自己的衣著也是黑色的。
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
疼痛帶來的嘔吐感從胃部翻湧上來,正咬牙準備承受下一輪攻擊時,他倏地睜開了眼。
床頭的壁燈發出昏黃的光,柔和地籠罩在他的臉上。額角滲出了冷汗,舒願緩慢地抬手抹去,卻觸碰到了滿臉的淚。
等到呼吸平複下來,他翻身坐起,把濕了一片的枕巾扯下來,揉成一團扔到床尾。床頭櫃的時鐘顯示此刻為淩晨3:26,再過幾小時,他又將成為一名高二生。
為什麼是又?
有些事,他已經不敢再回憶了。
隻要閉上眼,噩夢中的畫麵便四麵八方鋪天蓋地而來,他像那尾被網住的魚,掙脫不得。
書桌抽屜裡有幾盒地西泮片,舒願光腳下床,踩著柔軟的地毯走過去,拉開抽屜掏出正在服用的那盒,擠出一片就著涼白開吞進肚子裡。
回到床上,舒願帶著困意沉沉睡去,所幸的是噩夢沒再來打擾,他一覺睡到天亮,被推門進來的母親喚醒。
柳綿的嗓音向來溫柔,哄得舒願再怎麼不願上學也爬了起來,脫著沉重的步伐去衛生間洗漱。出來時柳綿遞給他一套衣服,讓他進臥室裡換上“這是學校發的校服,我已經幫你洗過了,你看看合不合身。”
沒什麼合不合身的,校服就那幾個碼數,他自從過了十七歲就沒再長個兒,穿哪個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回臥室把校服換好,臨出去前舒願留意到夜裡扔在床尾的枕巾不見了,相反枕頭上蓋了一條新的枕巾。
他鼻子一酸,又開始檢討在家人麵前變得沉默寡言的自己是不是太不孝。
去學校是由父親開車送的,舒紹空邊開車邊叮囑“我打聽過了,清禾中學的校風在市裡是出了名的好,你不用擔心遇上什麼事,當然,要真遇上事了,你就告訴老師,或者回來告訴我們也行,彆悶在心裡,知道嗎?”
副駕駛上的舒願點點頭,將目光投放到車窗外。
複學這件事是柳綿提出的,當時柳綿沒少低聲下氣地哀求他,舒願不忍見到近一年裡生出不少白發的母親為了自己卑微成這個樣子,權衡再三還是答應了。
他知道母親不想他終日蜷縮在床上虛度光陰,可誰又能明白經曆過那件事以後的他已不敢再奢求光明?
清禾中學距離家不算遠,不塞車的話,十五分鐘左右就能到達。舒紹空領他去見高二10班的班主任,教師辦公室在教學樓最頂層,途中經過正早讀的班級,舒願頓了頓腳步,驚覺自己脫離了這樣的校園生活已太久,久到忘了早晨的陽光爬上課本時自己卻昏昏欲睡的光景,也忘了周遭朗朗讀書聲自己卻在課桌下偷偷咬一口麵包的調皮。
父親的聲音扯回他的思緒,他站在五樓辦公室外的走廊上,麵前是穿窄腰中長裙的中年女人。
舒紹空向他介紹“小願,這是你的班主任,喊崔老師好。”
崔嬋娟是教英語的,留過肩的栗色直發,穿窄腰中長裙,儘管年過四十,仍不失一身的文雅氣質。舒願垂眸避開了與她的對視,聲若蚊蠅地說了句“老師好”。
對方並沒對他怪異的態度表現任何不滿,反而寬慰地笑笑,對舒紹空道“交給我就好。”
舒紹空走後,舒願跟隨在崔嬋娟身後去往班級。兩人一前一後,崔嬋娟溫聲說“大家都知道10班今天會來一名新同學,你不用拘謹,我們班的學生都很好相處。”
舒願“嗯”一聲算作應答,崔嬋娟又補充“班裡有個學生不常來上課,你等下先坐他的位置,課間操時間再去二樓的雜物室搬套課桌椅,課本我今天之內幫你領回來……噢對了,班裡還沒換座位,你得在最後排呆上一節課,如果你介意的話——”
“後排很好。”舒願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崔嬋娟扭頭驚訝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