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九月份的琩槿市仍未躲過烈夏的魔爪,清禾中學的舊宿舍區沒有安裝空調,隻有兩台電扇在天花板上勻速運轉,吹出的風緩解不了夏日的炎熱。
宿舍裡不那麼斯文的男生都脫掉了上衣睡覺,或許是習慣了宿舍生活,一個個睡得倒挺沉。靠近陽台窗戶的那位兄台最舒服,敞開的窗戶拂進涼風,全往他床位光顧了。
八人寢,舒願睡靠門口左方的下鋪,他在涼席上輾轉反側,熱倒不是事,主要是被那位靠窗的舍友有節奏的呼嚕聲吵得睡不著,這時候便慶幸自己是半走讀,晚上不住宿,免受這種罪。
離打起床鈴也不過十來分鐘,舒願索性下床,放輕腳步到陽台外洗了把臉,而後拎起書包悄聲走出宿舍。
舊宿舍區在學校側門附近,舒願剛走下台階,餘光就見開了條縫的側門閃身進一身形高大的男生。那男生瀟灑地將背包往肩上一甩,朝舒願這個方向迎麵而去。
才來這個學校半天,舒願沒記住多少人,那隻有過一麵之緣的男生他反而記得清楚——黑t恤名牌鞋,以及那張雖出眾卻仿佛拒人千裡的臉。
惹不起躲得起,舒願埋下腦袋,匆匆向教學樓那邊趕。教學樓和舊宿舍區隔了大半個操場,明晃晃的太陽掛在上空,舒願隔著鞋底都能感受到跑道的炙熱。
不知是熱的還是慌的,舒願額頭的汗水一直在往外冒。他走得急,踏上教學樓的台階時差點摔跤,他堪堪穩住身形,攀住樓梯扶手衝上樓。
偌大的教學樓僅舒願一人急促的喘息聲,軟著腿在三樓樓梯口停下,他靠在牆上安撫過快的心跳。後背汗濕一片,他攥著衣領安慰自己——這裡是清禾中學,不是百江二中。那種惡劣的人,他再也不會遇見。
自我催眠似乎有點管用。舒願抬手捋起劉海抹掉腦門的汗,轉身正要進教室,結果一頭撞上從樓梯口拐過來的人。
對方的衣服帶有一股洗衣液遺留的清香,舒願聞著這個味道,後退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被他撞上的人說了聲“操”,舒願後知後覺,合著躲了半天,這人就跟在自己身後。
抬眼便是對方蹙著眉頭的表情,在目測接近一米九的男生麵前,舒願低聲道“對不起。”
對方盯著他的臉瞅了片刻,挑釁似的吹了吹他的劉海“怎麼又是你?”說完便無所謂地提著背包從後門進教室,將背包扔到靠門邊的桌子上。
舒願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將黎詡二字和這個男生聯係在一起,舒願滿腦子隻剩下一個詞校霸。
無論是自稱或是眾人默認的頭銜,這兩個字都是舒願此生最大的噩夢。
他慢吞吞挪進教室,拉開椅子在黎詡旁邊坐下。黎詡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蠻有興致地用食指敲擊著自己的桌子“新同桌,不怕我欺負你啊?”
舒願神色一僵,夢裡的畫麵宛如洪水猛獸朝他撲來——
那人猙獰著臉,揪著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問“小子,不怕我教訓你?”
行動先於意識,舒願拿起桌上的水杯,猶如避瘟疫般從後門衝了出去。
黎詡不甚在意地掏出手機發短信,午休完回來的同學使得原本安靜的教室熱鬨起來,有人徑直走到黎詡的座位旁打趣“詡哥,還真回來上課了?”
說話的是廣銘森,家裡有幾個臭錢,是班上唯一能和黎詡玩得好的人。
黎詡關掉手機扔進抽屜,大咧咧地把胳膊搭在舒願的椅背上“來瞧瞧新同桌長什麼樣。”
“見著人沒?”廣銘森坐到舒願的椅子上,“新同學眼大膚白,就是靦腆了點,不知道經不經逗。”
“反正沒你事兒,起開,彆把人座位坐熱。”黎詡腳一踹,直接在廣銘森的校服上留下個灰色的鞋印。
廣銘森也不敢衝這位爺發火,訕訕地離了座回到自己位置上。
預備鈴打過了,舒願才回來,水杯往桌上一擱,拿出筆和本子寫寫畫畫。黎詡拿眼尾瞅了瞅對方那隻沒半滴水的水杯,懂了,小玩意兒不是去打水,純粹躲他呢。
他把手伸進背包裡,掏出進校門前買的可樂放到舒願的水杯旁。舒願終於肯抬頭看他,他努努下巴,善解人意道“不是打不到水麼,我這飲料給你喝。”
舒願搖搖頭,又轉了過去。
黎詡的做法是用可樂灌滿舒願的水杯,餘下的全被他一口氣喝光。
下午第一節課誰都愛犯困,英語課才上幾分鐘,黎詡就趴下了。他不睡,側著臉就盯著舒願看,午後的陽光滑過舒願的鼻尖和唇珠,為那張清冷的臉打上柔光,一抿唇一皺眉都分外好看。黎詡看得起勁,情不自禁地抬手要捏舒願的臉,被對方察覺,身子後仰避開了他的手。
平日裡黎詡便是個愛玩的人,跟在身邊的小男生也沒斷過。他口味挑剔,瞅著清秀漂亮的就逗弄逗弄,舒願這模樣兒倒還真是照著他的標準長的,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伸出去的手沒觸碰到舒願的臉,黎詡也不惱,撐著腦袋騷擾對方“沒課本?”
舒願不答,視線更沒偏離一分。黎詡直勾勾的注視讓他不自在,然而除了視若無睹,他想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