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目光,雖然初見時會給人盛氣淩人的錯覺,但相處下來又好像不那麼可怕。
舒紹空的車就等在校門外的草坪邊,舒願拉開門上車,舒紹空隨口問“老師拖堂了?”
今天出來的時間是晚了點兒,看黎詡打球太入神了。舒願係好安全帶,說“顧著想題目了。”
“學習能跟上進度嗎?”舒紹空行駛了幾十米就被迫降慢車速,他按了按喇叭,前方的車仍舊巋然不動。
“能。”舒願說,他看了眼車窗外,前麵是公交站,很多學生都在這邊上車,堵塞比較嚴重。在舒紹空不耐煩地想要變道插車時,舒願說“以後我自己放學吧。”
隔壁車道的前後車距太小,舒紹空找不到間隙插車,隻能作罷。他扶著方向盤活動活動五指,說“我們不會放心的。”
“我們”指的是舒紹空和柳綿,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
舒願一直盯著上公交車的學生,舒紹空出差那會兒,他都是自己坐車回家的,有時候黎詡會不顧他反對陪著一起,有座位時就跟他擠一塊兒,沒座位時便給他圈出一片不會被人撞到的空地。
縱使不願承認,但事實證明他沒開始時那樣排斥和討厭黎詡了。
“上星期都是我自己回家的,”舒願收回視線,“彆擔心。”
車終於能往前挪動了,舒紹空觀察著路況說“回去跟你媽商量吧。”
這個要求在柳綿那裡得到了應允,她一方麵放心不下舒願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麵卻想讓舒願回歸當年的獨立。
“也不是不行,”柳綿給兒子盛了碗湯,“不過有一點要求,必須要早回,彆拖到天黑了才回家。”
這點要求不難做到,舒願點點頭。
因著都想在體藝節開幕式的班級方陣中取得好名次,課間操時間的排練大家都比平時積極,每個班喊口號的齊整聲音就像操場上掀起了浪潮。
這種活動黎詡一般是不參與的,這次見舒願往隊伍裡站,他便跟上了,自覺地排在隊伍的最後,視線越過前麵幾個男生的頭頂黏在舒願的後腦勺上。
那人從不會好奇地四處張望,也不跟周圍的同學說話,而是低著頭像是要把自己藏起來似的,隻露出一段白淨的後頸。
黎詡想了解他,又怕過火的接近會嚇得他遠離。明明知道舒願應該沒自己所想的那般脆弱,卻仍然把他當成風一吹就會被帶走的羽毛。
二十分鐘的排練很快便結束,三個年級的學生被指揮著陸續退場。黎詡被人拍了拍肩膀,隻好暫時從舒願身上轉移了視線。
跟他打招呼的是林康,高一時串班認識的那幫朋友之一,幾個人最愛逃了課混在一起。
“詡哥,還真是你啊,剛隔著大半個操場,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林康笑嘻嘻道,“體藝節那天要溜出去嗎,網吧走起?”
黎詡興致缺缺“不了,我那天有事做。”
“要比賽嗎,我帶上兄弟幾個給你助威?”
“不是,”操場出口人潮擁擠,黎詡側開身子靠在欄杆上讓彆人先過,“有點私事。”
“私事?”林康摸著下巴嘿嘿一笑,“陪嫂子啊?”
話音剛落就見高三的場那邊混著談軒臨的身影,林康催促黎詡看過去“嫂子在那!”
但黎詡隻是不帶情緒地掃了眼,說“分了。”
兩人聊完就分開走了,黎詡左右看了看,沒找著人,便獨自回了班。舒願不在座位上,黎詡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在上課鈴打響前拿起舒願桌上的水杯走出了教室。
天熱時打水的人不多,不像冬季,臨上課了飲水機前還會擠著一大堆人等熱水。
打完水下意識地望向了操場,再在周邊區域快速搜尋一遍,舊宿舍區,圖底的台階,以及隔壁的實驗樓。
現在是上課時間,這幾個地方都空無一人,他暗忖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擺脫掉心底的不安,黎詡握著水杯正要回去,腳步剛邁開,他不死心地又看了眼實驗樓下,果見公告欄後躲著個人!
高大的公告欄有效地遮擋了舒願的身子。
他蹲在這裡很久了,身邊的人由多變少,最後隻剩他一個。
上課鈴已經打過了,傳到他耳裡卻成了刺耳的嗡鳴。他扶著公告欄想直起身,雙腿卻軟得站不穩。
他仿佛置身在一個廢棄的舊倉庫門前,冰冷的寒冬中,他被人按在生鏽的鐵門上,嘴巴裡塞著臟兮兮的抹布。
“勇哥,再用力點!”
“瞧這小賤人哭了哈哈哈哈哈……”
“把他弄殘了看還敢不敢亂勾引人。”
“強子,給我把他弄起來!”
“嗚……唔唔……”舒願疼得想嘔吐,頭重腳輕的幾度要摔下去,又被人拎著衣領提了起來,一大桶水帶著刺骨寒意潑到他臉上。
他再看不清這個世界,唯有施暴者的模樣是清晰的,無論視野有多模糊,無論時間過去多久,他們永遠如烙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他以為躲得過的,而命運冷冷地給了他一耳光。
“躲在這裡乾什麼?”頭頂落下一個聲音,舒願驚恐地抬頭,盈在眼眶內的眼淚倏然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