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聽到謝淵的話,明顯愣了一下。
然後她看著謝淵的神色,眼神古怪。
這人好裝。
她忍不住腹誹道,身份高貴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挑戰全部就挑戰全部,非要裝高手惜字如金。
要不是看他是前任族長大宗師的兒子、現任族長的親侄子,管事恐怕都要翻白眼了。
下一刻,管事露出熱情讚許的笑容:
“誌向不凡,少年英傑當如是也!”
這一記既不生硬又不過份,恰到好處,顯然功力極深。
“那麼,你準備從八部中的哪一部開始呢?”
女管事在“哪一部”三字上著重咬了咬,希望謝淵這下能明白她的意思。
謝淵對乾練的女管事印象不錯,他問道:
“不知您是負責哪一部?”
“我?”
女管事點頭道:
“外練。”
“那就從外練開始吧。”
謝淵笑道。
女管事愣了一下,心裡瞬間有些被看低的感覺,略微不虞。
雖然謝淵實際上是一視同仁,懶得麻煩,但是管事總覺得一開始挑的都是軟柿子。
女管事麵色微沉,拱手道:
“那就請指教了。”
正好四十年的功力無處發泄,就要讓這些天才少年知道中年單身無孩女武者的怒火。
謝氏武庫登樓規矩,挑戰哪一部,就要用哪一部相應的功夫。
雖然武者練到後來,不可能將每個門類單獨拋開,但是至少與外練守衛戰鬥時,不能動刀兵,不能儘用大金河功,怎麼也得以金鐘罩養出的血氣為主。
第一層中間的空地上,兩人相對站好。
這裡的空間完全足夠了,謝淵唯一擔心的就是損壞周圍的書冊。
不過料想這裡必定有謝家代代加固、精心布置的防護手段,就算自己全力以赴也不見得能打破,謝淵便也放下心來。
“你初次登樓,與你說明基本的規矩。”
女管事進入狀態,挺立場中,神色凜然道:
“我是氣血三變境後期的修為,與你戰鬥時會隻用與前期匹配的血氣。戰鬥中,你儘己所能,完全展現對外練功法的理解,不要過分依賴其他手段。
“這場試煉,輸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審核你是否有修煉相應功法的資質。至於你的表現,自有裁判審定。”
她說的裁判,不是周圍圍觀的其他守衛和自己。
雖然他們的意見也很重要,但做決斷的,是已三十年未出過武庫的鎮武長老。
武庫上下發生之事,身居第八層的他可以儘收眼底。
女管事說完,心裡默念道:
“雖然你最終大概會通過,但輕視我會付出代價的……反正輸贏不重要。”
謝淵聽了,感想則是:
“這不是可以隨便人工操作?”
不過料想謝氏武庫這麼重要、最為核心的地方,謝家應該會慎重一些。
聽說那長老都三十年沒下過樓了,恐怕已經全身心奉獻給這裡,不至於以權謀私。
謝淵點頭應是道:
“我明了了,請賜教!”
“請!”
英姿颯爽的女管事一抱拳,然後毫不客氣的衝上來,繚繞著濃鬱血氣的一拳直接轟向謝淵的麵門!
謝淵感受到一股磅礴的血氣,以及似有似無的怨氣,神情一肅中有些不明所以。
這女管事不愧本身是三變境後期的高手,哪怕壓製了境界,但磅礴氣血的壓製力仍然讓謝淵感受到了些許壓力。
他吸了口氣,身周陡然金光大閃,倒扣金鐘陡然出現在他的身周,然後又在一瞬間凝聚縮小,蓋在他的拳上。
“喝!”
他喝了一聲,同樣沒有動用任何花巧,僅憑血氣和外練功法轟出一拳,和女管事正正對撞。
轟——
一聲巨響,女管事臉色驟然一變,感覺到整條手臂都發麻。她明明是衝過來占了些便宜,結果身形瞬間頓住,忍不住踉蹌倒退兩步。
怎麼這麼大力氣?
謝淵得勢不饒人,趁此機會,踏步而上,轟出了更猛的一拳!
女管事倉促舉臂,然而這下她準備不足,謝淵蓄勢而來,此消彼長,她的拳頭隻僵持了一瞬,然後整個人竟然被直接轟得倒飛出去!
周圍的其他守衛都是瞪大眼睛,沒想到這一層的頭頭這麼快敗下陣來。
女管事尚在空中就一個靈敏的跟鬥,穩穩落在地上。
但是她麵色複雜,嘶了一聲,忍不住甩了甩拳頭,然後才嘀咕道:
“你贏了……你的體質,天生就如此不凡?”
“倒也沒有。姐,承讓了!”
謝淵既然得了便宜,嘴甜的抱拳道。
雖然這女子比他大了兩輪有餘,龐大家族輩分也理不清楚,但是叫姐準沒錯。
女管事的臉色果然緩和許多,點頭歎服道:
“不愧是前家主的親子,天賦了得。第一層的外練部,你可以隨意參閱。”
這已經不需要樓上的鎮守宗師發話,他的氣血如龍,憑一個金鐘罩同境界都罕有人敵,沒什麼說頭。
謝淵自然不是天生資質這麼好,他先天的資質屬實一般,屬於練個鐵布衫都得發虛的那種。
還是靠天青果以及之後慕朝雲用心給他調配靈藥,發揮天材之藥效,徹底改善了他的體質,使他從一介山村虧虛少年,變成哪怕光靠體魄天賦,就至少是宗師之姿。
故而麵對將境界壓到同等的管事,謝淵一拳轟出,氣血沸騰,直接擊潰對手。
“下一場,你要挑戰哪部?”
女管事又詢問道。
能不能說你們一起上吧,我謝某人何懼……
謝淵輕咳一聲,還是算了。
這些守衛個頂個的都是謝家的精英,鎮守謝氏武庫的不可能會有庸手,至少境界都是三變境中期、後期的。一個兩個謝淵或許能夠對付,八個一起上謝淵隻得用秘法跑路。
“按順序好了。下一位我想挑戰‘內力’。”
謝淵點名道。
一名眼中精光內蘊的守衛站了出來,和謝淵拱手。
看得出來,這名守衛是專精內力,造詣不俗。
但謝淵用的是大金河功。
故而兩人隻是客氣的走到場中,過手對了一掌,守衛就臉現潮紅,收手施禮,悶不吭聲的下了場,竟比第一場結束的還快。
劍法同樣如此,雲龍九式雖然不及大金河功這般幾乎冠絕天下內功,但是也是劍道名篇。
彆說對上將境界壓製到前期的劍客守衛,便是他不壓製境界,僅憑劍法恐怕也是速敗。
“第一層刀劍部,你可任意參閱。”
守衛乾脆的倒提劍柄行了一禮。
身為劍客,他看得出謝淵的劍法造詣,哪怕修為勝過謝淵,但看著謝淵的眼神十分佩服。
年紀輕輕就使得如此劍法,劍仙之姿。
一時三刻間,第一層的守衛就敗了三人。
雖然眾人都覺得肯定阻不了謝淵登樓,但是也感覺敗得太快,有些抹不下麵子。
特彆是他還說要戰全部……這總不能一會兒功夫就讓他全收拾了吧?
於是“百兵”部的守衛站了出來,手裡提著一杆大槍,豪言道:
“謝淵,看來今天需要我來阻你一阻了。亮兵器吧!我倒要看看你還會什麼兵刃,你儘情施展便是!”
片刻後。
“承讓!”
謝淵站在場中,手持一把伐木斧,看著對麵雙手橫槍、單膝跪地的守衛,拱手道。
麵對同境界的敵人,橫掃千軍都不必,三板斧教他做人。
守衛雙手仍然有些顫抖,麵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色。
在謝家內部,除了劍,族人裡是練槍的最多,隻因家族的鎮族神兵便是一杆大槍。
而身為家主的謝奕,雖然平日都是佩劍而行,實際上是槍劍雙絕。
他能打上飛龍榜一數年不退,靠的便是一手無人可擋的神槍。
這名守衛練的槍法自然不俗,在一層守衛中實力排在前列。
本以為或能阻擋謝淵有些過快的步伐,結果沒想到他的結果,竟然和前麵幾名同仁一樣。
第三斧還沒接下,他就倒了。
這是什麼高深斧法,威力感覺都不輸那雲龍九式!
三斧便有此威力,後麵使將出來,誰人能擋?
守衛麵色震驚,卻不知這斧法就隻有三式……
他拱了拱手,默默退到一邊,謝氏武庫的第一層一時變得安靜無比。
這謝淵進來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第一層的守衛就倒了一半了。
幾人麵麵相覷,鎮守謝氏武庫多年,他們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一名高壯的漢子走了出來,麵色嚴肅的拱手道:
“拳掌部守衛謝韜,請賜教!謝淵,你可會拳腳?”
“會一點點。”
謝淵拱拱手,然後亮了一個八卦撼山拳的起手式。
謝韜一看,頓時便知道他練拳許久,不是會一點點那麼簡單,神色凝重。
“看招!一拳問路!”
“乾字訣!”
……
“承讓!”
三拳下去,謝淵感覺鬥了這麼一會兒終於熱身了,謝韜捂著拳頭,憋紅著臉退開。
他這八卦一脈的拳法端的不俗,怎麼也有個第四層第五層的樣子……他怎麼什麼都會?
守衛到現在已經是麵色驚詫,不再想著維護第一層的麵子,畢竟這麼一會兒連敗五人,已經沒有什麼麵子可言了。他們反倒更想看看謝淵還能有什麼手段,然後最好上去給其他同仁一個驚喜……不能隻有自己等人被收拾。
腿腳部的戰鬥也毫無波折,雲龍步和無影步交替使出,守衛乾脆利落的敗下陣來。
隻有到了雜學部這裡,才跟前麵有些不一樣。
謝淵有些猶豫道:
“這裡該如何試煉?”
“你若會機關、暗器,可以使出來。若是其他雜學,展現即可。”
那名嬌小的女子脆聲道,眼神饒有興趣的看著謝淵。
謝淵點點頭,早有腹稿。
於是他裝模作樣的抹了抹臉,然後五官頓時變化,和麵前的女子有六七成相似。
那女子愣了一下,瞬間麵色有些發紅,連連擺手:
“行了行了,算你通過!”
眾人見了這一手妙手天成的易容術,雖然不是完全相似,但他隻是抹一下臉就做到,簡直跟變臉一樣,頓時神色各異。
謝淵自然已經收著來,大成的天隱術真要用,其實可以瞬間將麵容、身材以及最重要的氣息、命數都完全變得和對麵一模一樣。
現在隻剩最後一個了。
一名穿著素白衣衫、身姿纖弱的女子走了出來,聲音飄忽道:
“陣法、卜算、秘術,你考哪樣?”
謝淵打量著她,忽然問道:
“天機術是不是很傷身體?”
那女子怔了一下,微笑道:
“有些吧……不過我喜歡。”
謝淵緩慢點頭,然後道:
“看看陣法吧。”
那女子頷首,取了一個陣盤出來,上麵插著幾柄小旗,勾勒著數道玉線。
她聲音十分輕:
“你看看,陣眼何在,如何破……”
“這裡。”
謝淵瞟了一眼,便指了其中一旗一線。
那女子神色頓時有些古怪,讚歎道:
“這天衍玉玨陣雖然是入門陣法,但我作了變化,一般人可沒這麼快看出!沒想到你對陣法也有造詣。”
“姐姐過獎了,你要多保重身體。”
謝淵語重心長道。
他其實不知道這什麼變種什麼的,他並沒背過陣式陣譜。
但是和慕朝雲待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高深陣理。
他隻看原理,覺得這陣法簡略得緊。
那纖弱出塵的女子一怔,麵色突然也泛起嫣紅,理了理發絲:
“我曉得了。”
第一層全通了。
前前後後大概就一炷香的功夫,謝淵便打通了第一層八部。
幾名守衛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雖然他們全程目睹下來感覺順理成章,可是回頭一看,簡直又像是在做夢。
哪有這麼快的……又有幾個能一次便通八部?部部都是一招兩式便破解?
這謝淵不是從外麵回到族裡的麼?在外麵所學也如此淵博?
特彆是幾名男守衛,見幾名風姿各異、平時對自己不假以辭色的女同僚此時都看著謝淵,目光奇異,心中更是又不忿又挫敗。
最開始的女管事這下徹底佩服,拱手道:
“謝淵,你可以入第二層了。”
謝淵對著他們一一回禮,然後從旁邊的樓梯上了去。
等他一走,幾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這下有好戲看了。”
“他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讓他們也感受感受。”
“我看前三層二十四部,他今天能全通了!”
“沒那麼快吧?怎麼也得兩三天?”
“最多明天吧,說不得就是今天。我們不是根本就沒耽擱他……”
“紮心了。”
第二層和第一層布局有些不同,似乎是用了不一樣的陣法,但是登樓試煉的模式是如出一轍。
這一層樓的守衛者們展現的實力會更多一些,但結果對謝淵來說一樣。
謝淵仍然是從外練部開始,到天機部結束,不出半個時辰,全部打通。
第二層守衛們麵麵相覷,領頭的管事遲疑道:
“謝淵,你第一層也是如此通過的?”
“不錯。”
“那沒事了。”
管事頓時鬆了一口氣,露出笑容:
“你趕緊上去吧,加油!”
他開始還以為第一層上來的如此快,隻是通過了最基礎的幾部,結果等謝淵展現了讓他們瞠目的實力才覺出不對勁。
這下上麵也有好戲看了……
二層管事興致勃勃的想著。
謝淵上到第三層,然後稍微花了些時間。
這一層的守衛們,會展示略高於他的修為,都控製在了三變境的中期。
謝淵在內功、刀劍、百兵、腿腳、雜學五部仍然遊刃有餘,外練、拳掌需要認真些,天機倒是有些難題,耽擱很久。
以陣法而論,他半吊子水平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勉強通過,下一層恐怕沒這麼容易。
第三層的守衛麵色古怪,忍不住問道:
“謝淵,你前兩層都這樣通過的?”
“不錯。”
“那沒事了。”
守衛頓時喜笑顏開:
“去第四層可得加油!”
謝淵有些腹誹,這武庫守衛的同僚關係還真是有趣。
他在第三層守衛的目送中再上一層。
第四層花費的時間就明顯多於之前,甚至比前三層加起來還多。
謝淵的大金河功、雲龍九式、斧法和兩套步法仍然占據了優勢,乾脆利落的勝了下來。
但是麵對修為控製在三變境中期的強力敵人,單憑一門技法勝利,便很難在一招兩式間做到。
拳法花費的功夫就更多了,畢竟八卦撼山拳對曾經的謝淵來說十分不凡,但也沒遠遠不如雲龍九式那樣的級彆,謝淵並沒有花太多功夫精研,隻是一直慢慢習練而已。故而這一場勝得不算輕易。
但相較外練部,拳掌也還算順利了。
謝淵憑借金鐘罩的血氣和自身體魄,隻能說堪堪和這接近後期的守衛持平,兩人鬥到許久,謝淵才憑借天賦體魄一拳擊退守衛。守衛和旁邊的人交流幾句,便判斷謝淵勝利:
“第四層的外練部你可以隨意參閱了。”
幾人麵色都有些變幻不定,謝淵自己覺得艱難了,然而在他們看來,一天就衝到第四層,眨眼間又要全通八部,簡直是不可思議。
近百年來,謝家都沒有這樣的全才吧?
或者說鬼才。
哪怕家族曆史上有許多博聞強識、喜歡研究各色功法的全才,那也都是慢慢攀登,一步一個腳印的。
像謝淵這樣一日四層,雖然有他從外麵回歸的緣故,也有些讓人目瞪口呆。
畢竟這第四層,已經是許多剛入三變境的優秀子弟們需要準備許久,反複挑戰才能通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