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掉農機廠每年一百來萬的訂單,受影響的隻是鑄造和機加兩個車間,修造廠勉強還能扛的住,但礦車的銷售要是出了問題,會要了修造廠的命,它現在蓬勃發展的勢頭將戛然而止。
礦車是是修造廠唯一批量生產的定型產品,單個產品創造的產值和利潤占全廠的百分之六十,而且它的產業鏈比較長,機加、鑄造和鉚焊車間為其提供了大量的內部配套。
可以不誇張地說,丟掉了礦車這個主打產品,修造廠活不了多長時間。
修造廠建廠的初衷是為榆樹坪礦的煤炭生產提供服務,全廠隻有一個助理工程師和一個見習技術員,沒有獨立開發新產品的能力,雖然礦車製造沒有技術壁壘,難度也沒多大,但沒有外部的技術支持,修造廠自己根本造不出來。
古城農機廠原來生產過拖拉機,有製造拖拉機車廂的金構車間,剪板卷板之類的專用設備一應俱全,隻是因為廠裡產品結構調整,被暫時封存了。
製造礦車和製造拖拉機車廂本質上沒啥不同,需要的專用設備大差不差。
圖紙和工藝文件是現成的,礦車專用防腐塗料的配方我也有,說服宋超利用農機廠閒置的廠房設備生產礦車,不是多難的事。何況他正在琢磨著恢複拖拉機生產,金構車間的封存設備遲早要啟用,隻是提前了一段時間進行檢修而已。
農機廠生產礦車,在製造成本上比修造廠有天然的優勢。
修造廠在大山裡,交通非常不方便,生產物資全部要從山外運進去,產成品再從山裡運出來,運輸費用會直接推高生產成本。
修造廠的礦車車間是用國家扶持煤炭企業多種經營專項資金建起來的,總共花了兩百多萬元。
專項資金沒有利息,但本金要在三年之內還清,這對修造廠來說是個很大的負擔,核算產品成本的時候,肯定要考慮這個因素。
修造廠必須按財務製度提取固定資產折舊費,農機廠生產礦車沒有這項成本,廠房和設備是現成的,用不用都擺在那兒。
有這麼多有利條件,就算不考慮國企和私營企業在生產效率和管理費用方麵的差彆,農機廠製造礦車的成本,肯定會比修造廠低。
農機廠製造礦車,會執行新頒布的國家標準,不但產品的生產成本更低,而且性能更好,這才是我最大的殺手鐧。
礦車不是普通消費品,隻能賣給煤礦,主要是產量大,管理規範的國營煤礦。
為了給內部企業提供猥瑣發育的空間,古城礦務局明文規定,下屬單位必須優先采購內部企業能夠生產的物資,修造廠正是憑借這個保護性政策,從省煤機廠手裡,搶下了古城礦務局全部的礦車訂單。
礦務局的保護政策有個前提條件:質量價格相當。
如果農機廠向各個煤礦推銷的礦車,不但比他們向修造廠采購的礦車便宜百分之十,而且質量性能更好,再附加上南方私企老板超常規的營銷手段,我不知道修造廠能有什麼辦法應對能,以後它生產的礦車能賣給誰。
有程四苟不惜犧牲榆樹坪礦的利益,拚了老命的支持,不大可能出現一輛都賣不出去的情況,但想靠每年不到一百礦車輛的銷量,靠唯一能打的拳頭產品六七十萬的營收,維持礦車車間的正常生產,給修造廠續命,讓四百多名職工的飯碗裡有勺熱湯,恐怕不太現實。
礦車市場被農機廠攻陷,疊加被踢出配套廠家圈子,兩記重拳之下,我估計修造廠大概率會承受不住,要麼靠榆樹坪礦輸血,苟延殘喘一些時間,要麼會就地躺平。
不知道到了那時候,榆樹坪礦的當家人楊樹林會不會後悔。
我把一噸礦車的技術資料和工藝文件交給宋超,宋超說:“買這些資料的錢我不給你了,包括你現在提的建議,都算做你對這個項目的投資,從這個產品實現的利潤中,兄弟一定會得到該有的回報。
宋超是行家,隨手翻了翻我帶來的資料,神態輕鬆地說:“煤礦上用的都是傻大黑粗的玩意,你和那個孫工聯係聯係,我這兩天抽時間去省城先和他接上頭,把新國標拿到手,估計一個月左右能拿出礦車樣品送檢,最遲兩個月內推向市場。”
宋超的話,讓我心中的憤懣稍稍消散了一些,沒有早晨出門時那麼激動了。
農機廠要求提前終止合同,取消訂單這事做的過於明顯,如果說不是林子龍搗鬼,恐怕沒有人相信。
我以為姚南北會向我興師問罪,或者請求我從中斡旋,讓宋超收回成命,甚至有可能讓楊樹林出麵向我施壓。但這幾種情況都沒有出現。
姚南北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認為自己的能力並不比林子龍差,我在修造廠能做的事,他自己努力努力也能做到。於是帶著侯得財和申小濤,還拉上了和宋老板比較熟的徐冰雅,一起去農機廠找宋超,企圖用降價和延長付款周期的優惠條件,讓修造廠繼續為農機廠提供配套服務。
宋超知道我和徐冰雅的關係,本不想見姚南北,看在徐冰雅同行的份上,勉強請姚南北一行在古城賓館吃了頓飯,吃飯的時候還上了酒,賓主把酒言歡,氣氛甚是融洽。
姚南北以為有戲,飯局還沒結束,便指使侯得財搶先買了單。
宋超什麼樣的場麵沒經過,在姚南北和侯得財曲意逢迎麵前安之若素,言辭閃爍,既不說肯定的話,也沒有斷然拒絕,逗得姚南北的心癢得像被貓撓了似的。
等了一個星期後,沒等到宋超準信的姚南北找到我,說組織部還沒有開調令,你現在還是修造廠的在職乾部,工資還得廠裡給你發。拿了工資就得乾活,我給你安排個工作,不管用什麼辦法,把農機廠下半年的訂單給修造廠拿回來。
我笑嘻嘻地回答,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給修造廠乾活,是我應該做的,該跑的路肯定跑到,求人的話一定說到位,但不能保證能完成領導交待的任務。請問姚副礦長,我的差旅費按啥標準執行,找誰報銷?
國企人員的差旅費規定得很詳細,工人和乾部不一樣,不同級彆乾部出差期間的夥食補助和住宿費標準大不相同,所以我會有這麼一問。
姚南北沒想到我答應的這麼痛快,愣了愣回答道:“差旅費當然算修造廠的,和你當廠長時的標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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