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有不少人呼吸一滯,最先發生變化的是謝瀟。
她一方麵心係謝碭近幾天的狀況,擔心隨著他重見天日,會將這件事的始末給捅出去。
另一方麵是心中猜測,舒貴妃在這個節骨眼上過生辰,又明裡暗裡提示淵帝有人不曾到場,很容易讓謝瀟懷疑,那日俆府的事是不是舒貴妃搞的鬼。
難道宮中知道自己真實身份和陷害自己的人,便是蘇畢羅嗎?
欲做敵人先做朋友,這也能解釋得通舒貴妃為何總是對自己百般親和,至少在言語上是這麼表示的。
李內侍上前一步,端著謹慎精明的笑容道,“許是陛下您忘了,明家的少將軍五日前奉命出京剿匪,睿王自告奮勇,也想為民間百姓出一份力,便也跟著去了。”
淵帝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如此說來,老四的確是有事在身,想必愛妃也能理解。可老六呢?朕這次召皇子們入淩霜宮為愛妃慶祝生辰,他去了哪裡?”
謝瀟呼吸幾乎驟停,殿中一瞬間陷入死寂。
炎炎夏日,宮殿四處擺置著冰塊,宮女們手中還相繼擺弄著搖扇給貴人們驅熱,謝瀟心中高度緊張,無端地開始渾身發冷。
呼吸起伏之間,就在謝瀟硬著頭皮想要起身辯駁時,一旁男子那修長的指骨觸上她的桌案一角,無聲點了幾下。
彆動。
謝玨示意她:不要驚慌,切莫自亂陣腳。
緊張的心情微微緩解,謝瀟的身體隻好又回攏到原來的姿勢,果不其然,最前頭的長公主謝綺先起來回話了。
“回稟父皇,兒臣前些日子見到六弟神情恍惚,身體每況愈下,詢問過後方知道他被人引誘服下了令人至癮的藥物。”
淵帝問道:“何藥?”
謝綺上前,壓低了聲音道:“忘憂藥。”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帝王的臉色一寸寸暗沉起來。
這個詞彙並不陌生。
忘憂藥隻是一個雅稱,在民間稱為“烏香”,散發出來有令人作嘔的尿味,咀嚼起來奇苦無比,早年是用來安神止痛、鎮痛麻醉的昂貴藥品。
但前朝竟有人發現了吸食的方法,能使人短時間內精神煥發、飄飄欲仙,且這個東西極易引誘人酗食成癮,一旦沾上粘性極大,身體和健康都會經受雙重摧殘。
所以這個東西被前朝皇帝下令禁止,從事買賣的人也因此殺了頭,最後因為要告誡子孫,這件事就被記錄在前朝的密錄庫裡,謝姓人得了天下之後,也隨之保管了下來。
縱然淵帝心中已經對謝碭這個兒子失望透頂,但既然有人沾上這些東西,就證明這個東西還在留存於世,若流通市場,大淵三代以內必有滅國風險。
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淵帝心中頗為震怒,就連貴妃的生辰宴也要靠邊站了。
“所有人即刻退下!”
帝王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命令道:“今日之事,若有人膽敢走漏半點風聲,朕直接誅他九族!”
殿內瞬時鴉雀無聲,有些離得遠的宮妃沒有聽到前頭說了什麼,隻是驚奇方才還熱熱鬨鬨的生辰宴為何頃刻間就變了冷場,數人一同快速起身告退。
謝瀟心中驚慌,也想隨著告退,但帝王有心將眾位子女訓導一番,除了年紀尚小的九、十兩位公主之外,幾位成年的皇子公主都被留了下來。
謝綺不慌不忙道,“父皇息怒,兒臣既然敢將這件事告訴您,就證明已經將六弟看管起來,如今正在幫他戒藥。”
淵帝五指逐漸收緊,問道:“他是如何染上的?”
謝綺看了一眼同在坐上的舒貴妃,淡淡道,“嵐采女被貶、楚王出宮開府之初,兒臣在京城東市曾見過他幾次,皆是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後來,他時常哈欠連天,身體時而不安發抖,情緒還反差極大,兒臣作為長公主,考慮骨肉血親的安危和皇家顏麵,隻好將他強行帶回了國公府去看大夫。”
“幸好他中藥不深,此後出入多有駙馬家的幾位堂弟護佑左右,這才沒有給彆人繼續下藥的機會。請父皇恕罪,如今六弟正在接受治療,暫時還不能麵聖。”
謝瀟心中大惑得解,原來從前見謝碭封王之後的種種反常,都不是空穴來風,他真的得病了。
“皇子也想染指,竟有人大膽到如此地步!”
帝王眸色愈發陰沉,問道,“可知道是誰人下的毒手?”
謝綺心中有些答案,卻仍舊佯裝疑惑,“兒臣不知。”
眾人心中卻了然,謝碭封王之時也是他失寵之日,這段時間他常在京中受何人欺辱,不用想也知道哪家的嫌疑最大。
蘇畢羅用絲帕掩口輕笑。
“原來如此,前些日子劉學士的孫女大婚,妾派人去送賀禮時也是見過的,怪不得今日不曾進宮,原是身體有恙呢。”
謝玨與謝瀟兩人相視一眼,幾乎可以板上釘釘,當日在徐府被人迷暈和下媚藥事件,不說是不是她策劃的,至少舒貴妃是知情的。
原來還曾想不通,謝碭重傷一事為何這麼久都沒有人出來追究揭發,原來隻是為了今日。
因為他們需要尋找一個眾目睽睽、淵帝逼問、無法自圓其說的場合,將謝瀟與謝玨一同推入阿鼻道地獄!
隻可惜,謝碭剛好染上忘憂藥之癮,謝綺能以此事搪塞過去,今日也叫他們計劃落空了。
好好的宮宴就因為這一個意外被迫終止,不得不說淵帝縱橫政治場合幾十年,縱然他這些年逐漸力不從心,但對於這等異常之事還是有敏銳的觀察力和自己的判斷的。
當夜,有一隊年輕力壯的殿前司精銳趁夜出了宮門。
這支隊伍出如猛虎下山,匿若悄無聲息,快如鬼魅的身影頃刻間就躍到了榮國公府,在一個守衛嚴密、徹夜亮燈的院子裡,有人用指腹輕輕捅破了一層窗紙。
裡頭有一個身形消瘦、臉色極其蒼白的年輕人躺在榻上,身旁還有一名麥色皮膚的男子正撚著金針儘力救助他。
黑夜之中的獵手眯起了眼睛仔細打量,當那名大夫轉過身來時,方才看到男人印堂明亮,麵相慈悲溫厚,額間還有枚火紅的吉祥痣,遠觀如同開了天眼一般,一看就是與佛祖有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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