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榮國公府門前，有一個戴著麵紗的女子正等得一臉急切，身旁的侍女正在喚門。
“夏家小女請見長公主，還望小哥給與通報。”
“這位姑娘，一大早的過府可是有事？”長公主治下極嚴，國公府大門還未正式敞開，但門房被叫醒時卻沒有一絲不耐。
“勞煩通報……”夏見雪還未說完，門內卻跨出來一位麵相溫柔祥和的嬤嬤：“見雪你跟我來。”
夏見雪向門房道了聲謝，跟著她的遠房姑母進入了雕梁畫棟的榮國公府。
尋常命婦養尊處優，一般都在卯時末才起身，長公主謝綺剛由下人侍奉著洗漱之後，早膳剛剛端上來時，便有一名白衣飄然的女子闖入正堂，見麵之後不由分說就先跪下。
“求長公主幫幫殿下！”
夏見雪是謝綺親自挑選出來的側妃，兩人自然是相熟的。
她親手扶起夏見雪，有些驚愕：“夏姑娘，發生了何事？”
夏見雪一臉愁容，將謝玨命她主動拒婚之事說了出來。
“殿下已經知曉景大學士可能會在朝堂上發動群臣彈劾，原以為他會有所準備，可不料竟還是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夏見雪嫁入東宮乃是謝綺一手操辦，隻是迎親時她作為一個出嫁婦是不能在場的，昨日還為婚期延後一事頭痛不已，今日卻聽說是謝玨主動找的夏見雪，方知自己又被弟弟戲耍一番。
“性情愈發乖張，行為愈發出格！真不知是被哪裡的鬼迷了心竅，讓大臣們儘管去彈劾吧，本公主這個親姐姐，也不惜得管這檔子破事！”
“您是殿下的親姐姐，您如何能不管？”
夏見雪雙眸發紅，急得險些要哭出來：“臣女主動拒婚也是作為景大學士上奏彈劾的一部分，臣女為此心中有愧。願舍棄閨譽往文德殿陳情，就說臣女與殿下兩情相悅，私下裡早已私定終身，婚期延後隻是破相之下的無奈之舉，全賴臣女之過，等到傷病痊愈，婚期定還能如期舉行。”
謝綺聽說了謝玨在文德殿被群臣猛烈圍攻，不用聽細節也能描繪出來是什麼樣的場景。
她口上說著不想理會謝玨，但骨肉血親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哪裡會真的不管。
此時夏見雪主動遞上台階解圍，那文德殿中定也能少些壓力，謝綺冷靜下來思忖片刻，便抓起夏見雪的手道：“走。”
宮闈之中的婦人除了太後及皇後這樣的品級，一般都是不許跨越後宮來到前朝的。
謝綺來到文德殿外自然受到了許多阻攔，剛剛到了台階下就被殿前司擋下，謝綺還未出聲，便聽到裡頭群臣激憤，正在數落太子歸朝以來的所作所為。
有一位老大人率先出列，雙手捧著笏板，聲音顫抖道：“陛下，太子殿下枉顧重臣臉麵，加害景大學士之女景妍！景大學士乃我朝肱骨之臣，為朝廷鞠躬儘瘁，而太子卻對其女下手，如此行徑，實在是寒了一眾朝臣的心呐！日後誰還敢為朝廷儘心儘力？”
更有甚者，還有人指責起了都察院的嚴苛執法：“陛下，都察院成立之初的章程與刑訊手段都是太子親自擬定的，有朝臣反饋許多案件未經詳細調查，便草草定案，冤假錯案頻發。都察院本是為朝廷監察百官、明辨是非之地，如今卻被太子搞得烏煙瘴氣，這讓百姓如何相信朝廷的公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文德殿中的氣氛也緊張到了極點。
群臣說到最後口乾舌燥之際，卻忽然發現殿中唯有兩人穩如泰山。
一人是帝王，淵帝雖對景潘所狀告之事感到氣憤不已，但事情發展到了群臣參奏這裡，淵帝何嘗不知這是有人蓄意謀劃，若說先前還有意一罰，此刻卻忽然不急了。
因為淵帝想看看這事太子如何自辯。
另一人便是謝玨，既然他早就得知景潘想做什麼，今日也算孤身一人上了戰場，又怎麼會沒有一點準備？
“諸位大人，都說完了？”
上頭忽然傳來了男子冷若冰霜的強調：
“孤算看明白了，諸位大人今日不是來彈劾的，而是來報私仇的。”
謝玨目光如炬，那眼神仿佛早已看穿他們每個人的心思：
“諸位大人口口聲聲指責孤行事不妥，冤假錯案頻發，可都察院經手的每一個案子，都是依照律法公正斷案。倒是你們，平日裡在朝堂上道貌岸然，私下裡卻乾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嘴角接而又勾起一抹冷笑，朝殿內隨侍的東宮屬官示意，屬官立刻呈上一個雕花楠木盒子。
謝玨打開盒子，從裡麵取出一疊疊封存好的文書。
“這裡麵是都察院早已查清楚的事實，人證物證俱全，但呈上時父皇卻考量各位為朝堂肱骨，功大於過，故此壓下並未追究。今日，孤不介意在此宣之於眾。”
“有的人在江南任職期間，收受鹽商賄賂，致使當段時間鹽價飛漲。有的人縱容兒子強占民女，致民女投湖自儘後卻動用關係，將此事壓了下來。有的人在軍餉過境時雁過拔毛，導致數十萬邊疆將士過冬時的棉衣都薄了幾兩……”
謝玨一樁樁、一件件，將諸位大臣的醜事揭露出來，每說一件，便有一位大臣嚇得臉色慘白。
原本還氣勢洶洶的群臣，在被人戳中了要害之處之後，再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而景潘也意識到，自己精心策劃的群臣攻擊，已經被謝玨在無形之中悄然瓦解大半。
“你們說，孤行事不妥，那你們這些行徑，又該當何罪？”
謝玨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眾人的心頭。
“孤掌管都察院，為的就是監察百官，維護朝廷的公正與清明。你們若真的問心無愧，又何懼都察院的調查？甚至還妄圖以莫須有的罪名彈劾孤這個左都禦史，到底是何居心？”
群臣麵麵相覷，都察院行事詭譎，原本還想著借眾人之力將這個無孔不入的都察院給裁撤掉，可沒想到自己的把柄早已被人捏在手中，真相揭破之時莫說彈劾了，自己的腦袋搬不搬家還是不一定的。
剛剛還各個義憤填膺的朝堂，此刻卻隻留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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