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德溫往前走了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塞薩爾。
“夠了,”雷蒙沉聲打斷了博希蒙德的陰陽怪氣:“就算沒有人看到,沒有人聽到,那些侍從的嘴也會被女人和酒打開——你倒不如說這是天主的旨意,讓我們能夠亡羊補牢,而不是在事情徹底爆發後被迫麵對一個糟糕透頂幾乎無法挽回的局麵。”
阿馬裡克一世向鮑德溫點了點頭,鮑德溫馬上拉著塞薩爾跑出門去,他有點後悔,他不該讓塞薩爾繼續待在那裡,最好能讓他和達瑪拉一起離開。
塞薩爾倒是不以為意。或許有人要說,這樣無端端地引來了一個大公的敵意,豈不是引火燒身嗎?但自從他看過了威特和那幾個仆人,聖墓大教堂前的朝聖者,還有宴會上的侏儒的下場……他就該知道,在這個地方,這個年代,高位者是無需遵循任何教義、法律或是道德的,他們想要處置一個下位者,根本不需要理由。
而亞比該對他的仇視由來已久,除非他離開城堡,不再做鮑德溫的侍從和朋友,再也接觸不到公主希比勒……但若是如此,就因為他,一個卑微的仆從,竟然也曾和公主站在一起,和她說過話,亞比該就有上千個理由弄死他。
“姆萊是什麼人?”
“他是亞美尼亞的王子。”奇裡乞亞亞美尼亞,它是一個獨立公國,由躲避塞爾柱人入侵的亞美尼亞難民建立,“這位姆萊王子曾經在亞拉薩路居住過好幾年,甚至成為了聖殿騎士團中的一員,但可惜的是,不久之後他就受了魔鬼的誘惑,背棄了騎士團,改投向塞爾柱的蘇丹托格洛爾二世,他在托格洛爾二世那裡得了一個職位,一小片領地。
那個領地恰好在朝聖人的必經之路上,於是,一個曾經的基督徒,一個鬥篷上畫著十字的騎士,就墮落成了一個盜賊,開始做起打家劫舍的勾當來了。”
鮑德溫走進房間,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他卻毫無睡意,和阿馬裡克一世與雷蒙,博希蒙德那樣,他從上鎖的櫃子裡取出一卷地圖,鋪在床上,和塞薩爾麵對麵地看起來。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是在1096年,第二次十字軍東征是在1147年,這兩次浩浩蕩蕩的遠征為朝聖者們開辟出了四條通暢的大道:“艾蒂安伯爵來的時候,走的是路易七世二次東征時的道路,從巴黎出發,到裡昂,從裡昂到梅斯,穿過神聖羅馬帝國,匈牙利,保加利亞,來到君士坦丁堡,從君士坦丁堡沿著海岸線騎馬或是乘船穿過地中海——這裡已經很靠近塞爾柱人的地盤了。”鮑德溫指著一條被特意勾畫出來的紅線說道。
“如果乘船,就會經過羅德島和塞浦路斯,不過也要小心撒拉遜人的海盜。隻是從安全性上來說,總要比穿過塞爾柱蘇丹的領地來得好,你之前和我一起上過課,”鮑德溫說:“應該知道——”
塞爾柱帝國是突厥人在中亞和西亞建立的一個大帝國,信仰伊斯蘭教,曾經輝煌一時,但在1092年,最後一個雄主馬利克沙離世之後,它就分裂成了十幾個小王朝,托格洛爾二世就是其中較大的一個王朝的蘇丹……不過隻看姆萊的行事為人,也知道那隻不過是個無能之輩。
“我父親將艾蒂安伯爵送上了雅法港口的船。”說到這裡,鮑德溫歎了口氣,因為之前的事情,有不少年輕騎士對艾蒂安伯爵提出了挑戰,艾蒂安伯爵顯然並不準備為一個素不相識今後也不太會見麵的公主流血,他可以說是飛快地“逃離”了亞拉薩路,不打算多停留哪怕一天——如果他是到阿卡乘船,或許他們還能把他追回來。
一個人平均一天步行的裡程是6法裡(一法裡等於四公裡)至10法裡,騎馬則是8法裡至12法裡,但單桅船每天的速度可能高達30法裡至50法裡,如果艾蒂安伯爵直接去了士麥那或是撒羅尼卡也就算了,這兩個城市位於拜占庭帝國的腹地,距離塞爾柱有段不小的距離——但既然有個被收買的向導在,他或許會從中動什麼手腳,勸誘伯爵提前下船,之後他總有辦法把伯爵引到姆萊或是其他塞爾柱人那裡去。
“亞比該給了他一百個金幣的定金,”鮑德溫嘶啞著聲音說道:“若是成功了,他回來還能從亞比該這裡拿到四百個金幣。”
等於三點三三……個我,塞薩爾在心中說道。
“陛下會怎麼做?”
“也沒什麼彆的辦法,隻有找,找到艾蒂安伯爵,如果能在他有所察覺前抓住那個向導也就算了,若是他已經感覺到不對了,我們可能要迎來一場談判,不過就我看來,艾蒂安伯爵並不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若是如此並不會太難處理,最壞的……你也明白,總有人要走出來承擔責任。”
塞薩爾默然無語,他來了這麼多天,也大概弄明白了亞拉薩路,安條克與的黎波裡的關係,你可以把它們看做一個大家庭,三個國家的主人猶如兄弟般的相處,但安條克和的黎波裡都是亞拉薩路的附庸,阿馬裡克一世就是長兄般的角色,他接受博希蒙德與雷蒙的效忠,同時也要承受他們帶來的麻煩和罪責。
鮑德溫與塞薩爾以為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但日月輪轉了三次,幾個港口也不曾出現過艾蒂安伯爵以及其隨從的蹤影,無論是朝聖者們慣走的大道,還是盜賊們才知道的小徑,從亞實基倫,雅法到凱撒利亞,阿卡,推羅,西頓,貝魯特,的黎波裡和安條克,都沒能找見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
博希蒙德作為始作俑者的父親,連續幾個晝夜都在外麵奔波,雷蒙也是麵色憔悴,神情恍惚,阿馬裡克一世一邊埋首於沉重的政務,一邊還要時刻留心各方傳來的訊息——到現在他也沒能寫信給路易七世,告訴他的特使很有可能已經成為了塞爾柱人的俘虜。
在騎士們輪番奔出城堡大門的時候,鮑德溫一直站在窗後看著,塞薩爾知道他很想成為其中的一個,為了他的父親阿馬裡克一世也為了他的姐姐希比勒。
“我能去嗎?”他突然問道:“我去。”代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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