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慶喝多了,雖然眼睛死死地盯著劉雪飛不放,可身子卻早已軟了,嘴裡還不住地賣弄著,我是正科,在縣社我說了算,你放心,平局,這事他田知野不答應,我就去找章副知州,俺倆是同學,他章副知州要是不答應,我就去找王知州,王知州,王富貴,知道不,俺有親戚,你放心,你找誰都不中,你姐夫也不中……”那個姓王的副主任向司機小張使了個眼色,二人用力把他摁到了車上,也不管他胡觖亂罵地吆喝著,關上車門,王副主任道了聲:“各位,丟醜了。”回頭看了看,嚴慶已經嘴角流出口水,打起的呼嚕,才又說道:“彆聽他的,關鍵是供銷社的資產,上邊有政策,拆一建一進行評估包賠的,你們最好提前聯係一家評估中介機構,我們這邊逐級向上邊反映,省社那裡也有文件,按文件精神辦理,又是公對公,不會有太大麻煩的。”說完,上車,走了。
幾個人歎了口氣,也走了,豐子澤自然不敢到隗鎮去,仍然讓劉雪飛去送田之魚,田之魚猛然想起莫紅秀的話,結實哥嫂還有長勝的事,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心想,豐子澤要是有一點門,也不會如此的,還好有苟銀安出麵,聽說關於采桑社區拆遷的事暫時停了下來,是繼續建還是包賠後拆遷,縣裡正在研究,其實老百姓也已經得到了信,這兩天算是安穩了些。
田之魚閉上了眼睛,有幾分困意,更有幾分焦躁,渾身發癢,沒乎酒喝了不少,心情也亂得很,更猛然覺得自己身上沾滿了汙穢似的,車子剛剛進入天爺洞下、詩河一片寬闊的水麵,他便喊道:“雪,停一下。”說完,口中發出了乾噦的聲音來,劉雪飛連忙刹住了車。
田之魚並沒有噴吐,而是跑到一塊大石頭後,嘩啦嘩啦地撩起了河水,洗著臉、洗著頭、洗著他滿身的汙穢,他的淚下來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穢物,汙濁得如同糞土,劉雪飛遠遠地看著他、等著他,她知道,這個男人內心的痛苦。
田之魚回到辦公室時,田結實兩口子還有蘇長勝都在呢,一臉愁容地看著田之魚,田之魚笑了笑說:“結實哥,沒事的,我剛才和豐總見過麵,他們的苟總已經把問題反映到縣政府了,這兩天就會有答複的,你們放心,工程該乾還得乾,錢,該賠還得賠。”
田結實聽完,看了老婆一眼,似乎在抱怨不應該坐這兒等田之魚,近期到學校找他來要賬的真不少,本來,他可以一推六二五的,誰的錢也不經他田之魚的手,可他還是忙著給人家跑事,這樣的兄弟,再多說就是廢話了,結實嫂還想說什麼,想了想,又咽了回去。蘇長勝也似乎又有了活力,說了聲:“結實舅,我說沒事吧,你們還不信。”說著,領著他們走了,田之魚知道,這孩子手頭也早已負債累累了,連姐夫的棺材本錢都給他了。田之魚也隻好歎了口氣,都說富貴險中求,可這本本分分的乾活人,一點積蓄的富貴,難道也要打水漂了嗎?
天快黑的時候,隗建設被警察帶走了,是周俊彩過來說的,還極小心地提著一捆毛邊紙,裝作送東西的樣子。隗建設是在他家裡被抓走的,是正式出具了刑事拘留書的,戴上了手銬,罪名是夥同他人造製虛假合同,行使詐騙。周俊彩是給田之魚送信來的,她眼裡含著淚,說道:“俺建設哥說了,多大的事,他一個人擔了。他的電話已經被監聽了,沒法給你打電話,也讓你少打電話說事,昨晚還讓我轉告給你,與他之間的事,是他對不起你田校長,他絕對不會把事往你身上推的,要你什麼也不要承認,他一個人攬了。”
田之魚的心又陰暗了下來,甚至覺得這個他曾經極度看不起的周俊彩都人情味十足了,而在台上人五人六的人們,怎麼就那麼冷酷無情呢?他低聲問道:“你那個四哥哥咋說啊?”
周俊彩歎了一口氣,說道:“他,軟弱成那個樣子,會說什麼,聽說他在那個姓馮的麵前,連個響屁都不敢放,還能如何?田校長,你有文化,俺建設哥這事,到最後會落個啥結局,錢,不要了,人,能保住不?”
田之魚歎了口氣,沒有說話,或許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在某種力量麵前,知識文化是多麼的蒼白無力啊。可人們卻又對知識文化追逐著、崇拜著,或許這稱之為知識文化的東西,隻有掌握在某種人的手中,才有可能誘發某種神奇的力量啊,可放在田之於手中,那隻能是一本死書。
周俊彩還沒有起身,李文玉、吳小敏已經拿著全縣數理化聯賽的成績單報喜來了。數字、物理,隗鎮中學拿下了兩個第一,一個第二、一個第三,化學拿了個第二名,這在隗鎮曆史上是絕對沒有出現過的,就連暑期剛剛調到田縣直屬二中的李文彬校長,都豎起了大拇指,為吳小敏點讚。是的,這樣的成績真讓人振奮,連心事重重的外人周俊彩都笑了起來,這或許就是人們追逐文化知識的力量吧,是長在骨子裡、融在血液裡的,不因為它有用或是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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