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臣處理完江州事宜的第三日,瑾潼正欲啟程返回鎮北將軍府複命,卻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攔在了雲安鎮外。來者是鎮北將軍親衛營的副將趙峰,他翻身下馬時甲胄上還沾著未乾的塵土,遞上的密信邊緣帶著焦痕,顯然是快馬加鞭穿越了烽火地帶。
“將軍令,”趙峰單膝跪地,聲音帶著長途奔襲的沙啞,“北境急報,柔然鐵騎突襲陰山關,前鋒已突破三道防線,將軍命您即刻率江州新編銳士馳援,不得有誤!”
瑾潼展開密信,鎮北將軍蒼勁的字跡透紙而出,字裡行間滿是焦灼。她猛地抬頭望向北方,那裡的天空似乎已被戰火染成了血色。身後傳來腳步聲,老李帶著二十名剛招募的精壯士兵趕來,這些人曾是流民中的青壯年,感念瑾潼恩德,執意要隨她奔赴沙場。
“將軍,裝備已備妥。”老李將一把鑲嵌著藍寶石的彎刀遞過來,刀鞘上“瑾”字是昨夜趕製的,“這些後生雖未受過訓練,但骨頭硬,敢拚命。”
瑾潼接過彎刀,刀柄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她看向那二十張年輕的麵孔,他們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這些曾在饑荒中掙紮的少年,如今要拿起武器保衛家園,命運的齒輪總在最猝不及防時轉向。
“備馬,”瑾潼翻身上馬,銀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我們去陰山關。”
馳援的隊伍在第七日抵達陰山關下,遠遠便望見烽火台上濃煙滾滾。關隘前的空地上,散落著折斷的旌旗與倒斃的戰馬,暗紅的血跡在凍土上凝成黑紫的斑塊。守城的士兵看到援軍旗號,紛紛從垛口探出頭來,乾裂的嘴唇間發出微弱的歡呼。
“瑾潼姑娘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城牆上瞬間爆發出震耳的呐喊。“是虞王殿下的女兒來了!我們有救了!”
溫北君的名號實在是太響了,儘管已經去世多年,但依舊鐫刻在每一個魏人的心中。
鎮北將軍早已在城門內等候,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將此刻鬢邊又添了幾縷白發,鎧甲上的箭孔還未來得及修補。他曾經隻是眾多將士中最為普通的一個,他不是衛子歇和徐榮那種溫北君的學生,也不是左梁和肖姚那種溫北君栽培過的年輕人,他隻是眾多魏人中的一員。
他隻是經曆了太多,而成為了如今的鎮北將軍。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並不是什麼奇才,可是如今的大魏,衛子歇和徐榮有能力卻又不是三頭六臂,元鴦玉琅子溫北君,曾經的三大支柱相繼離去人世,肖姚左梁戰死,需要他這種人來撐排麵。
他看到瑾潼翻身下馬,快步迎上來,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她肩上:“你來得正好,柔然人昨夜又添了援軍,再守三日,朝廷的主力就到了。”
瑾潼的目光掃過城牆上的傷兵,有人正用燒紅的烙鐵處理傷口,疼得咬碎了牙也不肯哼一聲。她握緊腰間的彎刀:“將軍放心,江州來的弟兄雖沒經驗,但守城的法子我教過,定能守住。”
入夜後,柔然人果然發起了猛攻。借著月色,密密麻麻的雲梯架上城牆,披甲的騎兵在城下彎弓搭箭,箭雨如蝗蟲般掠過夜空。瑾潼帶著江州來的士兵守在東南角,這裡是前日激戰中損毀最嚴重的地段,磚石縫隙裡還嵌著斷裂的箭杆。
“往下扔火油!”瑾潼揮刀劈斷一架雲梯,火星濺在她臉上,“彆省著,燒光這些狗娘養的!”
二十名江州士兵手忙腳亂地傾倒火油,老李舉著火把扔下去,城牆下頓時燃起熊熊烈火。慘叫聲與戰馬的嘶鳴混在一起,火光照亮了一張張扭曲的麵孔。一個少年士兵被流箭擦傷了胳膊,鮮血順著袖口往下淌,他卻隻顧著將滾石推向雲梯,直到瑾潼按住他的肩膀,他才咧開嘴笑:“將軍,我沒事,這點傷算啥。”
激戰持續到後半夜,柔然人終於退去。瑾潼靠在城垛上喘息,喉嚨乾得像要冒煙。老李遞過來一個水囊,她剛喝了兩口,就聽見城牆下傳來微弱的呼救聲。借著殘火望去,是個穿著柔然服飾的少年,被壓在斷裂的雲梯下,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
“將軍,是敵人!”有士兵厲聲喊道,舉刀就要砍下去。
瑾潼抬手攔住:“他還是個孩子。”
她讓人放下繩索,將那少年拉上城牆。少年渾身是傷,看到瑾潼的銀甲,突然掙紮著跪起來,用生硬的漢話喊:“彆殺我,我是漢人,被他們抓去當奴隸的。”
少年說他叫阿竹,家鄉在河西走廊的小鎮,去年柔然人劫掠時被擄走,因為會打鐵,才沒被殺死。他說柔然軍營裡正在醞釀一個陰謀,明日拂曉要用水攻——他們挖了暗渠,要引山後的溪水淹沒關內的糧倉。
“暗渠在哪?”瑾潼抓住阿竹的胳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阿竹顫抖著指向西北方的斷崖:“在那邊的石壁下,有五十個壯漢在挖,說天亮就能挖通。”
鎮北將軍得知消息時,眉頭擰成了疙瘩。派去探查的士兵帶回消息,斷崖處果然有柔然士兵的蹤跡,石壁上隱約能聽到鑿石的聲音。可此時守城兵力已捉襟見肘,根本抽不出人手去搗毀暗渠。
喜歡江花玉麵請大家收藏:()江花玉麵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