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的賀蘭還裹著雪,商館前的紅燈籠卻已掛了滿排,連屋簷下的冰棱都映著暖光。瑾潼剛核對完西伯利亞商隊的備貨清單,就見阿竹捧著個描金漆盒跑進來,盒蓋沒掩嚴,露出半截翠色的羽毛。
“姑娘你看!漠北送來的信,還有匈奴大單於托人帶的禮物!”阿竹把漆盒放在案上,裡麵除了一卷獸皮信,還臥著兩隻羽毛油亮的海東青——鷹爪上係著銀鈴,一動就發出細碎的響聲。
瑾潼展開獸皮信,上麵用炭筆寫著歪歪扭扭的中原字,是匈奴大單於親筆:“賀蘭的棉布帳篷擋風,青瓷碗盛肉香,漠北部落都盼著開春再換。聽聞羅馬來的商人帶了會報時的鐘,若姑娘方便,能否讓商隊多帶兩個?”末尾還畫了個咧嘴笑的人臉,倒顯出幾分憨態。
“這大單於倒是直爽。”李默恰好進來,瞥見信上的畫忍不住笑,“去年周明帶的玻璃鏡在漠北成了寶貝,聽說各部落首領議事時,都要把鏡子擺出來比誰的更亮。”
瑾潼把海東青交給仆役好生喂養,又拿起清單添上“機械鐘兩座”:“西伯利亞的部落要的青瓷多是大碗和酒壺,匈奴人偏愛帶獸紋的器物,這次讓瓷窯多燒些繪著狼群、駿馬的瓷瓶。對了,玻璃作坊新做的冰裂紋燈罩也裝上幾箱,漠北的夜晚長,點上燈該好看。”
正說著,沈先生拄著拐杖來了,手裡抱著本新裝訂的冊子,封麵上寫著“賀蘭物產圖”。他翻開冊子,裡麵畫著茶園、瓷窯、棉布坊的景象,連木薯的枝葉、紅嘴相思的羽毛都畫得細致,旁邊還注著文字:“木薯,可炊可磨粉,耐旱易活,歲收三季;賀蘭雲霧茶,春采為佳,湯清回甘,遠銷西洋、羅馬……”
“先生這冊子做得用心。”瑾潼摸著書頁上的墨跡,“下次商隊出發,多帶些去,讓外邦人也看看賀蘭的物產有多豐饒。”
沈先生笑著點頭:“已讓人抄了五十本,還在每本裡夾了片壓製的茶葉,翻開就能聞到茶香。對了,書院的學生們還編了首《賀蘭通商謠》,如今市集上的孩童都會唱呢。”說著,他輕輕哼了起來:“賀蘭山下商路長,駝鈴聲聲送茶香。青瓷映日如碧玉,棉布裁衣暖四方……”
歌聲還沒停,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周明風塵仆仆地闖進來,身上還帶著雪沫:“姑娘!王子!西伯利亞的商隊提前到了!為首的首領叫伊凡,說帶了最好的貂皮和人參,要親自跟您談貿易!”
瑾潼和李默對視一眼,連忙起身去前廳。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高鼻梁、藍眼睛的漢子站在院裡,穿著厚實的獸皮襖,身後跟著幾個同樣裝束的隨從,手裡捧著捆得整齊的貂皮,還有幾支粗壯的人參——參須上還沾著泥土,顯然是剛挖不久。
“瑾潼姑娘!二王子!”伊凡看到他們,立刻張開雙臂迎上來,雖然中原話說得磕磕絆絆,卻格外熱情,“我從西伯利亞來,走了兩個月,終於到賀蘭了!你們的商隊帶的棉布太好,部落的人都讓我多訂些,還有能裝水的玻璃壺,冬天裝熱水不凍裂,太神奇了!”
瑾潼請他進前廳坐下,阿竹端上熱茶和木薯糕點。伊凡咬了口糕點,眼睛立刻亮了:“這是什麼?又軟又甜,比我們部落的烤肉還好吃!”
“這是木薯做的糕點。”李默笑著解釋,“木薯在我們這裡種了兩年,不僅能當糧食,還能做點心、釀酒。若是伊凡首領喜歡,我讓人給你裝些木薯粉,回去試試做糕點。”
伊凡連忙點頭,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獸皮地圖:“這是西伯利亞的路線圖,上麵標著我們部落的位置,還有沿途的獸群和水源。下次你們的商隊去,我讓人沿途接應,再也不用怕迷路了!”他指著地圖上一處標記:“這裡有大片的森林,裡麵有很多好木材,若是你們需要,我可以讓人運到港口,換你們的青瓷和玻璃。”
瑾潼接過地圖,上麵用紅色顏料畫著路線,標注清晰:“多謝伊凡首領。我們這次準備了五百件青瓷,三百匹棉布,還有五十個玻璃壺和二十個彩色玻璃燈罩,若是不夠,還能讓作坊再趕製。”
伊凡聽了,高興得拍起手:“夠了夠了!我還想訂些彩色玻璃珠,部落的姑娘們肯定喜歡。對了,聽說你們有會唱歌的鳥兒?就是上次羅馬商人帶回去的那種紅嘴相思,能不能也賣我幾對?”
“當然可以。”瑾潼讓人去後院取鳥籠,“我們給你準備十對紅嘴相思,再配上三個月的鳥食,路上也好喂養。”
伊凡看著送來的鳥籠,裡麵的紅嘴相思蹦蹦跳跳地叫著,笑得合不攏嘴:“太好了!這次來賀蘭,真是收獲滿滿!等我回去,一定讓更多西伯利亞部落來跟賀蘭通商!”
送走伊凡的商隊,轉眼就到了三月。賀蘭山的雪漸漸融化,茶園裡的新芽又冒了出來,瓷窯的煙筒裡升起嫋嫋青煙,棉布坊的織機聲從早響到晚。瑾潼正帶著茶農采摘春茶,忽然看到遠處的商路上來了一隊駱駝,駝鈴的聲音格外清脆——是去南洋的周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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