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花廳,阿好跟著謝靈婉一路向東走來,經過的院落不多大,花草景物卻是處處透著趣味雅致,一塊石,一株芍藥,一叢太陽花,都在恰好的位置,就是花石旁的雜草長得有些瘋。
同方才從大門到花廳一路規整繁複的院景不大相同。
謝靈婉發現她盯著四周的景色瞧,大眼睛裡是濃厚的興趣,心中的悶窒忽而就好了些,開口道:“東院這邊靠近姨母的院落,這些花石都是當年她親手布置的,姨母身子不好後這些就疏於打理了,溫趙夫人管家後下人們也就三五日才來擺弄一下。”
阿好有些了然,溫家兩位夫人,曾經溫夫人在這個府裡留下的痕跡,也隨著溫趙氏掌家一點點被抹去,能保留下來也就近前這些了。
“如此少了精致倒是多了野趣,溫夫人應當是位很懂生活的人。”
死去的人,除非大奸大惡之徒,周圍的人都會習慣性地說逝者的好話,所以當有一天身邊人都在說一個人生平的好時,這個人也就快要死了。
阿好說這好話時卻是神情認真就事論事,並無寬慰的成分,謝靈婉因她這到到此一遊,有感而發的口吻,倒是多了傾訴欲:“溫府和謝府離得不遠,我三四歲稍能記事起,母親時常會帶我來溫府走動,那時姨母的身子還很好,給我做了很多漂亮的珠花,她臉上的笑容也很多,和姨丈很恩愛,我還記得當時童言無忌想讓姨母和姨丈做我的娘親爹爹來著。”
說話間,謝靈婉帶著她到了一處小湖邊,湖水清澈,一麵挨著院牆,顯是引進的外麵的活水,不大的小湖上修建著一間小竹屋,湖兩邊生長著蒼翠竹子,很方便就地取材,實在漂亮的一處地方。
沿著搭建的小竹橋,上了竹屋,繞過上著鎖的前門,謝靈婉帶著她停在了竹屋後由圍欄圈起的平地上。
謝靈婉手抵竹欄,盯著平靜的湖水:“這處湖上竹屋是曾經姨丈讓人給姨母搭建的,一牆之隔就是曲江,尤是夏日晚間,周圍點上艾草,在這上麵納涼,周圍流螢環繞,愜意又美好。隻是後來就都變了,姨母身子不好後,就再沒來過這裡了。”
阿好趴在竹欄上,盯著湖水,支耳傾聽,充當一個稱職的傾聽者,“咕咚”一條紅黑的鯉魚躍出水麵,衝她吐了口泡泡,彩虹狀落回湖麵,“咕咚”又一條紅多黑少的,也跳起來吹了口泡泡,“咕咚”“咕咚”此起彼伏,大約整個小湖裡的鯉魚都表演了一遍,然後盤遊在竹欄前……
謝靈婉驚異地忘記了傷感,隻盯著湖中堪稱神異的奇景……直到手裡被塞了半塊糕點。
阿好歡悅道:“表小姐,您看多懂規矩的一群魚兒,這些魚兒瘦條條的,想來許久未曾被投喂了,這是在用才藝換吃的,按照江湖規矩,咱們要給打賞的。”
她將掰碎的糕點投入湖中施行她口中的打賞,魚兒們爭前恐後地搶食,確實很餓的樣子。
謝靈婉恍恍惚惚,下意識也跟著投喂起來。
隻是她從前來看姨母時,偶爾也會偷偷到竹屋這兒來,卻從沒碰見魚兒展示才藝,難道是她沒帶糕點?
是魚兒成精了,還是阿好成仙了?
“一次不能吃太多,都散了吧。”喂了一塊糕後,阿好拍拍手,衝魚兒們叫散。
懂規矩的魚兒們盤桓遊了一圈,果真散去了。
謝靈婉……有些艱澀道:“……阿好,你能和它們溝通?”
阿好大眼睛裡笑意一閃而過,搖頭道:“表小姐,奴婢不是魚精,魚兒們吃飽了,咱們又不投食了,它們自然就遊走了,”她烏黑的瞳仁轉動,“奴婢瞧您眉眼舒展了,心情可是好些了?”
謝靈婉……原是借著魚兒在哄自己開心麼,她直接上手在阿好的小臉上就是一頓揉搓……隻是方才群魚出水集體衝她吐泡的畫麵真的隻是因為餓了麼?
手中小姑娘的觸感真實柔軟,謝靈婉不再多想,人世間的煩惱,即便是神仙來了,又能如何呢?
“從前我和溫良表哥一起玩耍時,姨母還會玩笑話地說想讓我做她的兒媳,但在溫趙夫人入府後,她再未說過這樣的話,直到去世前,即便她很擔心表哥,卻也從未提起讓我和表哥訂婚約的事,大舅舅在地方做官顧及不到,能關照表哥的也隻有母親了,若是我能嫁給表哥,謝家也更能有理由照拂表哥。
我和表哥他算是青梅竹馬,私心裡能嫁與他我是開心的,但人心易變,姨丈姨母那麼恩愛,最後不也以慘淡收場,而且阿好,我自認不是個剛強的人,溫府有溫老太太和溫趙夫人,我也怕自己應付不過來後宅之事。
但姨母對我諸多疼愛,溫良表哥人也溫和端方,他在姨母日漸病重後,就刻意與我疏離,若是他日後因婚事過得不順遂,我心中定也會難安。
母親願意尊重我的意願,但母親喜歡溫良表哥,私心裡是希望能親上加親,父親和祖父也是看母親和我的意思,但他們不反對其實就有一層認可的意思在,親戚關係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姨丈現已是三品尚書,又得皇上看重,應當還有得升,溫良表哥再怎麼樣都是溫府正經的嫡長子,單論家世我們是相當的,隻是因著溫趙夫人的存在,容易讓身份相當的貴女望而卻步。”謝靈婉說起自己的煩憂沒有保留,莫名地有幾分借著剛發生的神異奇景將心事說與山精野怪以求念頭通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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