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對我說的話,我想對他說一遍。”
博德低頭注視著那個小小的果實。他回憶起剛來到這個世界,茫然無措時聽見的話。
“你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所以一切對你而言都是可怖可畏,全然嶄新的。
“但其中也有美好的、璀璨的、不朽的事物。
“對於一無所知的幼崽,就連對交易最苛刻的【渡鴉】也會在初次交易時給予優惠呢。放輕鬆,就當是一場全新的人生吧。
“如果世界是隻能登場一次的舞台,我們都有各自的角色要扮演,而柱神們,總是溫柔地懷抱所有的靈魂。
“我的選擇是:我會讓所有的觀眾驚詫!我可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呐!我會儘情表演,演個痛快!”
金毛大狗眼中像是閃著光,他笑得很開懷。接著,他又變得嚴肅,像是一位極北之地學堂常見的嚴厲的老師。
“不過,你要是再這麼猶猶豫豫,不乾不脆,可不像是個極北之地的男子漢哦!空耗周圍人的期待和愛,可是壞孩子才會做的事!”
說的對呐,空耗周圍人的期待和愛,可是壞孩子才會做的事啊
崇高形貌在博德的耳畔低語,帶著淡淡的感慨、回憶與悲傷。
斜上方傳來伊萬的聲音,一直麵無表情的白狼語氣居然帶著笑意:“抬頭看看前方吧,博德,他來咯。”
博德猛抬頭,看見墓碑背後,一隻半透明的紅鬆鼠竄上了墓碑頂部,和他對視著,然後,細細簌簌一路跑到博德下意識伸出的掌心,一屁股坐了上去。
狼崽石雕瞄了眼博德的手掌,他對博德嫻熟且舒服的肉墊和妙用無窮的指甲充滿了覬覦之心。獅子布偶覺得他和小孩子爭搶的心態很沒品,於是挪了挪身子,把石雕擋住了。
看著掌心的半透明小紅鬆鼠,博德瞪大了眼睛:“哦!是你啊!”
鬆鼠彎了幾下腰,像是在鞠躬行禮。
“大哥哥,你好又見麵了。”紅鬆鼠仰視著大變樣了的金毛大狗,說道。
伊萬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拂過小鬆鼠的頭頂,但是說得話卻是十分嚴厲,幾乎稱得上是責備:“你早就在石碑的背後現身了,但是直到聽完博德說的話才決定走到前麵。難道是博德在求著你出來嗎?明確拒絕,或者,乾脆現身。你現在忸忸怩怩的像個什麼樣子,祖靈之父是這麼教你的嗎?”
“對不起,伊萬哥哥。”小紅鬆鼠飛快、乾脆地認錯了,於是伊萬的撲克臉扯出一絲微笑,以示鼓勵。
接著,米哈伊爾做了個手勢,示意鬆鼠自己說說他的情況。
“稍微等一下”鬆鼠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墓碑後,然後探出自己的半透明小腦袋,抖了抖尾巴,小聲說道:“博德哥哥,很快你就會知道為什麼了。”
接著,鬆鼠縮回了小腦袋,然後,從墓碑後走出一位身材矮小的少年靈體。
說是少年,其實也就不到十歲的樣子,在極北之地,這已經算是少年了。
他站在自己的墓碑,像是這片盛大葬禮中不起眼地一塊小小岩石。紅鬆鼠獸人,身材矮小,臉頰稚嫩,眼神卻十分滄桑,顯得比同齡人要老成得多。他的皮毛還是獸親狀態下的深紅色,但是卻它不再顯得柔順溫暖,而是顯得淩亂、黯淡。
那雙深色眼睛,其中一隻似乎完全失去了視力,灰白色的陰翳罩著整個鞏膜。他的臉上,有些難掩的痕跡。鼻尖與下巴旁邊,隱藏著幾道被暴力與惡作劇留下的淤青,皮膚愈合得不好,青紫的皮膚色澤與周邊稀疏的紅色皮毛相對,更顯得不協調。手臂上的幾道瘀傷和暗傷更明顯,那是他在強迫自己過度鍛煉時所留下的痕跡,粗糙的肌肉和未長完全的骨架痛苦地粘合著彼此。他曾經強迫自己承受一些比自己體力極限還要重的負擔。
他的嘴巴有些不協調,露出幾顆缺失的牙齒。少年像是在努力微笑,卻總是顯得那麼虛弱與痛苦。他露出的肩胛骨上,還有幾處細小的火星燙傷的痕跡。
墓碑上模糊的記錄變得清晰,關於這位少年的記錄順著博德的目光流淌而出。
他並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所以舍棄了它。他的誕生本來就是不被祝福的,甚至是會遭受唾罵的。這個少年的靈魂,來自某一場違規的降誕儀式。
他的一位父親是某個大型村鎮普普通通的一位紅鬆鼠獸人,然而他卻有著遠勝於自己才能的心氣。這個鎮子有一位第三能級的創造道途鐵匠,這便是他的目標。
極北之地,原住民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婚禮和葬禮,新生兒的出生反而不被重視,因為在這種環境下,新生兒不一定能活過第一個年頭。婚禮是多人的結合,命運的捆綁,以家庭為單位,總比獨自生活要來得更容易些。
然而鐵匠怎麼可能看得上他?不如說,不能門當戶對的結合反而是對彼此的傷害。組建家庭是為了更好地生存,因而無論是身體容貌、家境、社會地位還是道德品行,都要至少能彼此都說得過去。血杯主持下的多人家庭更是如此,“後宅不安”在北地是真的會鬨出人命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