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1963年3月16日
香港九龍
今天是禮拜六,下午剛四點來鐘,丁守拙便離開了辦公室,開車去九龍上海道,他有個外室住在那裡。
他的部隊在四川被解放軍殲滅,他作為代理軍長從戰鬥中死裡逃生,隻身經西昌逃到重慶,又從重慶到了香港。在香港他幸遇鄭介民,做了鄭介民的副手,後來又接任了情報局香港站站長。
他的結發妻子和孩子都留在了大陸。他這個外室以前其實是他部下一個團長的遺孀,丈夫在戰鬥中陣亡,當年20出頭的她隻身流落到廣州,後來又隨敗兵來到香港,起先生活在調景嶺難民營,飽受敗兵騷擾,苦不堪言。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了丁守拙,兩人一聊開,女人才得知他是丈夫的老長官,頓時覺得遇見了救命稻草。丁守拙孤身長駐香港,與妻兒早就斷了聯係,見女人溫柔可人,又有些姿色,加上舊部屬這層關係,便自然與女人好上了,還在九龍上海道給她找了住處,每周末來一兩次,享受一下久違的家庭氣氛。
兩人見了麵,不免溫存了一番。事畢,丁守拙和女人一塊上街吃飯。正是晚飯時間,上海道人頭湧湧,逛街的、賣藝的、乞討的、站街的、擺攤的都出來了,熱鬨非常。到結賬時,丁守拙一摸西服內兜,發現皮夾子不見了。他腦袋頓時“嗡”地一下大了,倒不在乎那幾百元港幣,關鍵是皮夾子裡有兩張租倉庫的押金收據,上麵有詳細的倉庫地址。饒是初春的寒夜,他的汗都激出來了,萬一香港警察抓住了小偷,順著收據上的地址查到倉庫,那些從台灣運到的槍支、炸藥、雷管、電台可就全都曝光了,那策劃已久的湘江計劃也就流產了,這麼大的責任,他丁守拙掉腦袋都兜不住。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反複回憶著皮夾子是不是忘在哪兒。最終他確認,皮夾確實是放在西服內兜的,因為他停車時還從皮夾裡拿了零錢給擦車的小鬼,應該就是方才進餐廳前讓小偷摸走的。
“必須把皮夾找回來!”
他想到了莫之英,這小子在香港呆的時間長,又長出外勤,與黑白兩道都有交情。
他用餐廳的電話給站裡掛電話,接電話的卻是田之雄。
“羅副組長,怎麼是你?”
“哦,站長啊,今晚我值班。”
“找莫之英!”
“莫組長不在站裡,下了班就走了。”
“你馬上想辦法幫我找到莫之英,我這就回站裡。”
“是,站長!”
“唉,我到了再說,你馬上找到他!”
丁守拙放下電話,對女人好言解釋了幾句,讓她自己先回家,便匆匆開車往站裡返。
田之雄聽出站長焦急的語氣,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便拿著電話接著給嘉鹹街的住處打,沒人接。他又打給行動組的駐地,他們也不知道組長在哪兒。當他無奈地剛放下電話,電話卻驟然響了起來,他趕忙抄起電話。
電話裡傳來的正是莫之英的聲音:“阿雄……”
他不由分說打斷話頭嚷道:“英哥,你跑哪兒去了?站長著急找你呢。”
莫之英有氣無力地說:“阿雄,你先聽我說,馬上帶兩萬塊錢來大牙這裡。”
田之雄吃了一驚:“英哥,出什麼事了?什麼兩萬塊錢?”
聽筒裡卻傳來了另一個得意洋洋的聲音:“聽見了麼?彆耍花招,一個小時之內把兩萬送到酒吧來,超過半小時就加一萬!”背景裡傳來大牙的慘叫聲。
是肥佬曾!顯然莫之英去了大牙的酒吧並遭到了伏擊,和黃大牙一起被綁了!
田之雄氣得血都湧上了頭:“英哥,你等著,我馬上就到……”話還沒說完,那邊“哢嗒”一聲掛了電話。
這麼晚了,上哪兒去找兩萬現鈔啊?!田之雄冷靜地思考了一兩分鐘後,在辦公室翻騰起來。他找出了剪刀、膠布、幾本舊雜誌和一疊牛皮紙。先比著一張港幣,用雜誌裁出大小一致的一疊紙,用膠布捆好,再前後各貼上一張百元紙幣,又把牛皮紙搓成十來個拇指粗的圓筒,用剪刀剪成半尺來長,堵上兩頭,再用膠布整齊地粘成一排,在胸前比劃了一下。這時樓下傳來汽車聲,是站長回來了。他趕忙收拾好桌子,迎了出去。
丁守拙一見到田之雄劈頭便問:“找到莫之英了嗎?”
田之雄搖了搖頭:“我問了他組裡的人,他們也不知道莫組長去哪兒了,他也沒回住處。”
丁守拙急得直搓手,說了句:“去辦公室說。”
住在站裡的田佩瑜也匆匆下樓迎上來。
丁守拙把丟皮夾的事簡單說了一下,沒提倉庫收據,隻說皮夾裡有重要的東西必須找回來。
田之雄隻問了一句:“站長,皮夾在哪兒丟的?”
“九龍上海道。”
田佩瑜顯然知道那裡有站長的外室,但他沒吱聲。
田之雄意識到上海道離九龍城寨和大牙的酒吧都不遠,心裡有了數,便直截了當地說:“站長,我去找莫組長吧。能不能用一下您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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