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1966年4月20日
廣東省公安廳副廳長辦公室
辦公室裡,隔著辦公桌,郭曼國與陳振忠相對無言,桌上放著剛剛收到的關於陳伯犧牲的密信,這是605啟用緊急聯絡郵箱發送過來的。
他們既為陳伯的犧牲深感震驚和悲痛,又同時在思考一係列紛繁的問題:
陳伯突然被害,凶手是什麼人?是普通的刑事案件,還是國民黨特務所為?
如果是國民黨特務乾的,是否會牽涉到605?
如果605暴露了,是不是應該把他馬上召回?
如果出於安全考慮召回605,是否會影響到其他的布置?
如果不召回605,那他的安全如何保證?
如果605沒有暴露,那今後的聯絡怎麼安排?派誰去給605做專門聯係人?
郭曼國深感內疚。陳伯是他的老朋友,但並不是黨內的同誌,更不是受過訓練的情報工作人員,充其量算是個深受我黨影響的進步群眾,因為他的介紹,誌願充當了605的交通員,兢兢業業,無怨無悔,不計任何得失為我們工作,現在卻死於非命,因形勢所迫和保密要求,連記功和撫恤都無法實現,這尤其讓他心痛無比。
他拿起桌上的那張紙,又細細看了一遍,振作起精神對陳振忠說道:“不久前,我們剛收到605發來的關於台灣中六組與南韓當局密謀針對我山東沿海一帶設立心戰宣傳基地的消息,也就是所謂的《犁庭計劃》,這說明陳伯的交通工作至少在半個來月前還是暢通的,也是稱職的。現在卻突然傳來陳伯遇害的噩耗,你怎麼看?你覺得是偶發事件嗎?”
陳振忠接過郭曼國手裡的紙條,顯影劑顯示出來的字跡很清晰:“4月16日夜十時許,陳伯在家中遇害,係尖刀從第三、四根肋骨中捅刺心臟而亡,中環警署以盜賊入室搶劫未遂殺人立案。今後如何聯係請指示。”他皺起眉念道:“‘係尖刀從第三、四根肋骨中捅刺心臟而亡’,605把死因說得如此詳細,說明他很有可能在警署見過陳伯的遺體。他想說明什麼?”
陳振忠目光炯炯直視著郭曼國:“605在我手下乾了七八年了,參與破獲的潛伏特務和派遣特務案少說也有幾十起,其中有很多都涉及到特務殺人案,這是典型的受過專門訓練的行動特務殺人手法!利刃從人的第三、第四肋骨之間刺入,會導致被害人因心臟破裂,動脈大出血迅速死亡,甚至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605也許在暗示我們,陳伯被害有可能是台灣特務乾的,但他找不到確鑿的證據。”
郭曼國接過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605的安全上必須慎之又慎。怎麼沒有證據,陳伯身上的傷口就是證據!普通小賊哪有這麼好的殺人技巧。可是,如果係特務所為,那說明他們已經注意到陳伯在為我們工作,甚至可能發現605與陳伯聯係,那他們不是應該放長線釣大魚嗎?怎麼會對陳伯痛下殺手呢?”
陳振忠推測道:“是不是他們試圖綁架陳伯,遭到反抗,失手殺害了陳伯呢?”
郭曼國搖搖頭:“這種可能性不大。老陳,如果你發現了敵人的線索,一定會先暗中監視,直到掌握了所有嫌疑人的情況才會收網的,貿然動手會導致網破魚逃的,敵人也是這麼想的。就算是陳伯被意外失手殺害,那也會立即密捕605啊,可你看,605活動自如,還去警署看了陳伯的遺體,還啟用緊急聯絡渠道給我們送來了消息,這說明這說明陳伯之死至少目前還沒波及到605嘛。”
陳振忠點點頭表示同意郭廳長的分析。
“605雖然詳細描述了陳伯的死因,說明他已經了解這是台灣行動特務的殺人手法,證明他心裡已有所準備。”郭曼國接著說:“可見605已經意識到我們剛才分析的情況,但他並沒有慌亂,沒有給組織上施加壓力,而是穩住陣腳,冷靜觀察,將個人安危置之度外,可謂智勇雙全。老陳,這小子成熟了!”
陳振忠繼續推測:“郭廳長,有沒有可能是香港站個彆人采取的個彆行動,畢竟605這兩年又升官又發財,還作為代表參加了國民黨九大,引起彆人眼紅呢。”
“不排除!如果那樣的話,就隻能看605的隨機應變了。”郭曼國斷然說道:“咱們現在的判斷都是基於推測、分析,老陳,你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風平浪靜,就要給605安排新的聯絡人;如果情況不妙,就要隨時準備通知他撤離。”
“我馬上安排下去。”
郭曼國接著難過地說:“說實話,陳伯的犧牲,我比誰都難受,比誰都悲痛,這不光因為他是我的老朋友,也不光是因為我把他介紹進來的,讓我感到內疚的是我們沒辦法給他一個革命烈士的稱號,甚至沒辦法給他家人一些撫恤。也許有一天,等我們收回香港了,才有機會給他舉行一個悼念儀式。”說到這裡,郭曼國難過地幾乎流下了眼淚,他努力平靜著心情,拿下眼鏡擦了擦。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