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酒館的人們看來,這隻是一場普通會麵,他們暢談著帝國騎士長浴火重生的傳言,讓流言在帝都繼續發酵,凱恩也以此作為開場白,“你總能給我帶來驚喜。”
他點了兩杯冰鎮麥芽啤酒,人們對於傳言的討論非常滿意。
“來向你打聽一件事。”
伊森直接表明來意,取出一份羊皮紙,上麵是他們在大腳怪村落祭壇上發現的奇怪符號,“這個符號你見過沒?它屬於哪一位神祇?”
凱恩那放鬆的表情產生了些許變化,他接過羊皮紙,看得十分仔細,許久之後,才搖了搖頭,“從來沒見過。”
“連你也沒見過?”
這個答案出乎伊森的意料,畢竟凱恩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邪神之一,他之前和凜冬還懷疑這個符號可能出自於某個未被記錄過的舊神。
“這些符號本質上是我們與信徒之間溝通的方式,雖然我不知道這是誰留下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些符號大概的意思,它是在說……帝都今年的冬天會很冷,這裡的人們會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嚴冬,如果我是這裡的居民,就會考慮在天氣變冷之前,搬到暖和的地方去住。”
凱恩的表情認真了許多,“看來你們在北境遇到的怪物,隻是這場嚴冬的開始。”
不過這隻會讓他感到興奮,他不怕冷,隻怕這個世界從此安靜下來,再也沒有爭鬥,他很喜歡帝都的氛圍,這裡每條街的角落都是憎惡與憤怒,讓他忍不住想要拿著冰鎮啤酒,到台上講上幾句。
這是最好的時代。
本應死去的騎士長從地獄中歸來,得有人上去說上幾句,為這件奇跡賦予現實意義,比如說,她的歸來是騎士領主讓她終結這個黑暗而又腐朽的時代。
那麼,腐朽的根源又來源於何處?
這個國家又為何會從黃金時代墮落至此?
也許他該在演講的開端適當描繪一下黃金時代的圖景,幫助人們回想起帝國建立之初的貴族與教廷是怎樣的。
凱恩躍躍欲試,在他拿著啤酒上台之前,他將羊皮紙還給伊森,提醒道,“你的‘朋友’來找你了。”
羊皮紙頃刻間便在伊森的手中化為灰燼,仿佛從未出現過,酒客們被突然闖入酒館的不速之客所吸引,對於流言的討論也減輕了許多,那些穿著黑色風衣,氣勢洶洶的人們徑直走向伊森,見麵的第一時間就向他出示了證件。
『覓血者,a級調查員』。
“請隨我們來一趟,配合我們的調查。”
伊森點了點頭,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啤酒。
收容局的到來在他意料之中,畢竟彼岸死亡的現場是由他和艾薇勘探的,《角鷹獸日報》登記的照片也出自他們之手,現在騎士長又活了過來,那些希望她死掉的人肯定不痛快,恰好他在編製上是收容局的一員,總局有權隨時傳喚他。
“齒輪城的報告中提到你養了一隻貓,它現在在什麼地方?”
“她喜歡安靜,不喜歡酒館的氣氛,所以我把她留在旅館了。”
伊森說道。
實際上,他和凜冬兵分兩路,此刻凜冬應該已經調製好了隱形藥水,潛伏進了帝國圖書館的**區,尋找艾薇留給他們的信息。
覓血者似乎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他彆有深意地瞧了伊森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為他引路。
帝都的總局以早期三輪汽車作為代步工具,這對伊森來說有些新奇,就連齒輪城也沒有這種東西,是覓血者沒有給他回去的機會,和另一位沒向他出示證件的調查員一起把他“押”回了總局。
上車後便全程沒有再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壓抑,這個流程儼然像是在對待一位即將接受審訊的犯罪嫌疑人。
走進收容局氣派的大門,便看見一位穿著審判庭製服的人早就等在了那裡,覓血者向對方行禮,寒暄幾句後,為伊森介紹了對方的身份,“這位是大檢察官米諾斯先生。”
“你好。”
伊森向這位長著鷹鉤鼻,仿佛在場所有人都欠了他20金獅以至於他陷入中年危機的檢察官打了聲招呼。
按照收容局的規章,在調查員的事務在內部定性之前,本不應有其他的機構的人參與,不過自新一任局長上位後,規章製度就成了圖一樂的文字遊戲,被教廷和審判庭的人以各種不同的方式玩弄。
就好比現在,審判庭的大檢察官將親自負責這場審訊。
米諾斯先生不苟言笑,他隻是微微頷首,將伊森帶去了準備好的審訊室,審訊室的門被上鎖,他在桌上畫上了圓形的法陣,為法陣寫上暗紅色的符號,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把你的右手放上去,在談話結束前不要拿下來。”
這是詭計之神的把戲,功能和測謊儀沒什麼區彆。
艾薇在旅途上提到過啟迪學社大多數優秀的畢業生最後都去了審判庭工作,他們很擅長調查案件,以及讓被審訊的對象吐出真話。
伊森照做後,米諾斯便向他提出了第一個問題,“讓我們回到騎士長死亡那一天,你是否確信在現場發現的是她的屍體?”
“不確信。”
伊森說道,“你應該看過現場的照片,我覺得任何人都很難憑借滿地的碎肉和血跡來判彆一個人的身份,不過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騎士長的遺物,其中包括她衣服的殘骸,還有斷裂的佩劍,這些證物我們已經按照流程提交到了齒輪城分局。”
“所以,你認為她其實有可能活了下來。”
米諾斯的目光銳利了幾分。
“你指的是我個人?我個人認為從現場的景象來看,她很難還活著。”
這是典型的誘導式詢問,伊森自然不會買他的帳。
米諾斯瞥了圓陣一眼,上麵的符文沒有任何反應,便隻能將話題進行下去,“接著是關於聖歌隊隊員的問題,你的長官在報告中稱當你們在小鎮外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陷入了昏迷,對此,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準確地說是在狼頭堡,有傳言稱那裡出現了汙染區,我們因此前去調查。”
米諾斯眉頭緊蹙,他故意調換了聖歌隊成員被發現的位置,然而對方卻給出了和艾薇相同的信息,而圓陣也又一次默認了伊森說的都是實話。
“接下來是關於你自己的問題。”
米諾斯,加重了語氣,“如果加上狼頭堡的汙染區事件,你已經先後三次闖進過汙染區後存活了下來,對此,你有什麼想要說明的麼?”
他隻需要伊森露出一個破綻,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地讓收容局將伊森轉交給審判庭來處理,一旦去了審判庭,伊森的口供便可以有許多自由裁量的空間,他們有許多辦法讓伊森說出他們希望聽到的回答。
如果伊森隻是一個普通的d級調查員,他們根本不需要費這麼多功夫,然而他和瑪格麗特家族的大小姐關係匪淺,那個大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會揪著違規操作不放。
“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已經把所有的發現寫進了述職報告裡,齒輪城分局應該有留檔。”
伊森依舊平靜。
“但是,你應該清楚局長禁止了一切形式的汙染區調查,你的所作所為違背了收容局的章程。”
“關於這件事,我的領導已經向齒輪城收容局提交過申請,我是在得到批準後才展開了調查工作,在手續上合理合規,如果有疑問的話,可以請分局的掘墓人先生來為你說明。”
圓陣又一次默認了伊森的說辭。
可是在米諾斯看來,這個年輕人實在太鎮定了,他在談話中向伊森施加了許多壓力,要是換做其他人應該早就慌了神,回答變得漏洞百出才是。
心理誘導是他們最常用的一種法術,受到乾擾的對象,哪怕在陳述一件事實時,都會迫於壓力開始胡言亂語,除非……他擁有鋼鐵一般的心靈。
這是隻有極少數人才具備的品質。
“可是你三次都活了下來,這對於一個d級調查員來說,是近乎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近十年來,你是唯一一個做到這件事的低級調查員。”
米諾斯頓了頓,“因此,收容局內部也有人懷疑你與邪神簽訂了某種契約來讓自己存活下來,對此,你有什麼需要澄清的?”
他提出了一個刁鑽的問題,也是一項相當嚴重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