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滿城靜寂。
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頭,正挑著四個晃晃悠悠的糞桶走在街道上。
隻是這個老頭的眼睛卻明亮的過分,透著一股精明與剔透。
偶然路上能夠遇到有穿著朱紅紫衣的貴人出來,隻是瞧了自己一眼,便掩著口鼻遠離。
這些貴人夜裡出來,往往是玩一些打獵的遊戲,當然還有一些地位高的,來了興致,直接破家滅門,也是等閒。
過分嗎?不過分。
人家南漢的傳統便是如此。在南漢初年,初代皇帝劉龑興建南熏殿,要各地進獻寶物金銀。有一內陸的郡守,縱馬屠城三天三夜,將一座郡城屠殺了個乾淨,上繳百姓財貨後,劉龑大喜,直誇獎郡守辦事得力,又給他送去了幾萬百姓好去填補。
如此這般,南漢的衙門,郡城,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那根本就是個魔窟,吃人不吐骨頭。
那小老頭小心翼翼的避開貴人,沿著街道的陰影向前走著。隻是月色下,他前側的兩個木桶還算是正常,但後側的兩個木桶,一個筆直的下墜著,另一個卻是幾乎橫了過來,就好似旁邊木桶的空氣裡藏著什麼將它給擠開了。
“陳都尉,你側側身子,對,朝左!”
“對對,收著點肚皮。”
小老頭嘀嘀咕咕,他身後的兩個木桶漸漸恢複了正常。
這小老兒自不是旁人,是那太平道祭酒陳清焰。
他借助符紙,使用了幾道障眼法,將自己化為了老頭,夜香夫和季然三人,化為了自己挑著的木桶。
不過,若是有道行的人仔細瞧瞧,卻是能夠看著那四個木桶,乃是四個彎著腰,扶著扁擔小碎步前進的四個男人!
劉三桂此刻麵如死灰。
苦也!
雖是沒被摘了腦袋,但這三人做派,哪裡像個好人?
一路打探著縣衙的情況,怕不是讓自己撞上真赤軍了吧?
“是這兒了吧?”
此刻,陳清焰抬頭,看到縣衙緊閉的大門。那八個銅獅子的門釘,掛著碩大的銅環,整麵大門殷紅,在月色下都帶著隱約的珠光。
“真奢侈。”
陳清焰吧唧嘴,這大門,怕不是海裡老珊瑚混上猩猩血做的漿糊,可百年不褪色,月下生珠光。
他當即活動了一下肩膀,道:“準備咯!”
“老頭,再說一說路線。”
劉三桂雖然哭喪著臉,卻回答的乾脆,因為現在自己和這三個歹人一起,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先去前廳的偏殿,那裡沒什麼問題,直接把夜香倒掉就可以。”
“然後走左側回廊,去雜役待的地方。那裡一個拐角處有一個白房子,是養狗的,不要過去。”
“然後清理了雜役區,是去後宅,後宅的夜香都在門外,不要進去。隻是最近幾天有些古怪,在東廂房那裡,總有個婆姨盯著人看,也不穿衣服。”
陳清焰一頓,道:“那是乾什麼的?”
“沒敢看嘞。”
陳清焰點頭,道:“繼續。”
“最後繞道西牆,雜役會把正堂附近差爺們的夜香放過去,倒乾淨就可以走了。”
陳清焰點頭,看來,這收夜香,也不過是繞著衙門的最外牆走上一圈。
“哪裡防守最鬆懈?”
劉三桂腿一軟,心下哀嚎——完嘍!這回是弱老漢撞上真賊人,死定了!
此刻,劉三桂嚇得站不穩當,扁擔後麵的兩個木桶當即“咣當當”撞在了一起!
“放心,到時候,放你走。”
劉三桂知道此刻已經由不得自己,隻得道:“後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