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時,劉淮與他那倆跟班就渡過安子河,在東岸辛棄疾軍中休息下了。
管崇彥管七郎依舊是一副冷著臉的死樣子,隻是默默的打來水擦刀。可羅懷言畢竟是少年,心性跳脫,憋了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詢問。
“大郎君,你剛剛跟辛棄疾與李鐵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要挑撥一下天平軍的內鬥啊?”
劉淮笑出了聲,將手中文書卷起來,輕輕拍了拍羅懷言的腦袋:“你這小子,聰明固然聰明,可遇事多失之於詭道了。”
羅懷言揉了揉腦袋:“難道不是嗎?小子我一直覺得是大郎君在攛掇辛、李二將奪權呢。”
劉淮笑著搖頭,卻又立即喟然以對:“我是真覺得天平軍內部已經亂到一定程度了,若是這麼持續下去,金賊給的外部壓力一去,很快就會有高層火並,甚至背叛投金的事情發生。”
說著,劉淮指了指自己:“而咱們都知道,金賊是一定會南下征宋的,那時候就是外力最小,天平軍很快就會出大問題,屆時對山東抗金的局麵來說,會是個天大的打擊。”
羅懷言點頭,卻又迅速緊張起來:“大郎君,你既然說了金國會南征,那天平軍為何不能趁外力去時整頓內部呢?”
劉淮仰頭望著帳頂:“到時候就來不及了,此時既然都不能趁著還算團結做成此事,來日人心渙散時又如何能做成呢?”
曆史上就是這樣,當金軍在采石大敗,國內亂成一團,天平軍原本可以趁機擴大勢力範圍,卻立即陷入內亂,甚至發生了主力將領刺殺主帥投敵這種惡性事件。
雖然劉淮是根據結果倒推原因,可得益於他平日對戰略戰術的洞悉,使得所言足以讓他人信服,最起碼糊弄這半大小子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就在這時,一旁擦刀的管崇彥也扯著沙啞的喉嚨開了口:“羅二郎,其實統製郎君這番話還有層用意,就是讓天平軍趕緊整頓內部,少糟蹋些老百姓。哼,若不是怕耽擱大事,今日俺就殺了平山胡那廝了。”
劉淮捏著文書沉默片刻,想起剛剛去探望過的那個小姑娘,呆愣片刻後憤懣出言:“若大事都得容忍此等人方能做成,那這大事必然也算不得堂皇正道。管七郎,最遲攻下沂州,咱們忠義軍與天平軍會師後,我一定要想辦法宰了此人。”
放完狠話,劉淮又有些無奈。
他是來與天平軍聯絡,以成合作的,可此時沂州還沒有攻下來,他就開始琢磨著乾掉理論上是抗金同誌的友軍將領,不得不說十分具有黑色幽默。
但說句難聽的,後世革命時還會混入大量的流氓無產者呢!在中古時代的農民起義中混倆盜匪、山賊出身的頭領,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要啥自行車啊?!
須知道,忠義軍中也有李秀這麼一個大伊山匪頭子,這廝都當到右軍副統製了!
可話又說回來,誰有是天生的匪類呢?還不是這世道把人逼迫著去做賊?可一旦做了賊,如李秀那般有所堅持的人可就太罕見了,絕大多數都變成了道德淪喪該千刀萬剮的混賬。
這就又回到那句老話了。
農民狡猾殘忍,卻是武士使農民變成這個樣子的。
思維發散了許久後,劉淮見其餘兩人都已睡下,伸手掐滅了油燈,心中一歎。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順利啟程。
不知道父親那裡是否一切還順利。
——
且不論忠義軍是不是一切順利。
天平軍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怎麼可能明日就啟程?
又整整拖了一日,直到八月九日清晨時,天平軍才又正式啟程,踉蹌上路。
不啟程不行了,因為糧食快不夠了。
而一百餘裡外的東南方向,另一個由糧食而引發的一係列事件也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