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夜間這次夜襲在持續了三個時辰之後,交戰雙方的指揮係統全麵失靈,局麵也迅速滑向了大混戰。
原因不言自明,當燃料耗儘後,無論是金軍還是天平軍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這種與疲憊恐懼無關,純粹是無法克服的客觀條件才是最致命的。
沂州金軍的幾名主將明顯是有所預案,在擊潰耿京的天王軍,繳獲了天平軍大旗之後,就有序回軍,集結在了辛字軍營寨兩裡以南兩個隔河對立的村子裡。
此處大約是有些漁港性質,所以人工圍出了圩子,河道比較狹窄,保留完好的漁船也有十幾艘,足以建立一座小浮橋了。
沂州金軍在此地養精蓄銳,收攏兵馬,就等著天一亮就再次出擊,先拔了東岸那打著辛字大旗的營寨,然後再追亡逐北,一口氣覆滅掉天平軍。
如果辛字軍想要趁著夜色逃跑,那就正中仆散達摩的下懷了。
因為在黑夜中轉移敗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辛字軍、如林軍加上雜七雜八的潰軍,加起來近八千人,逃上一夜還能剩五百人就算辛棄疾治軍嚴明了。
屆時沂州軍連硬仗都不需要打,近兩千騎兵直接追就可以了。
金國覆滅北宋時打得最多的就是這種仗,放眼望去全是後腦勺,他們可太熟了。
對於這一點,沂州金軍上下心裡明明白白。
但已經沮喪至極的辛棄疾與李鐵槍卻來不及想這麼多了。
“撤軍?此時哪裡能撤軍?你們曉不曉得,一旦此時將後背亮給金賊,會是什麼下場嗎?”
渾身血汙的劉淮幾乎是已經失態,在充滿血腥與汗臭味的大帳中嗬斥出聲。
包括辛、李二將在內的十餘名各軍大小將領此時俱是聚集在這方大帳中,不知是疲憊還是沮喪,俱是默不作聲。
良久之後,李鐵槍方才垂頭喪氣地說道:“俺們又不是沒打過敗仗,如何會不曉得呢?隻不過是散開逃命,艱難求生,能活一個算一個罷了。”
劉淮絲毫不顧他隻是一個連客將都算不上的使者,厲聲說道:“大鐵槍,那我問你,究竟是依仗營寨堅持抵抗所能活命之人多,還是各自逃散活命之人多?”
耶律興哥此時終於披上了上衣,聞言冷冷說道:“自然是各自逃散活命的機會大,耿大頭領和辛五郎、大鐵槍他們不都是從東平府逃過來的嗎?這幾個頭領又不缺快馬,隻要能狠下心來拋棄袍澤兄弟,哪裡能逃不出去呢?”
其餘眾人紛紛側目看著這胡人,如何不明白耶律興哥在出言諷刺呢?
因為在場眾將除了他之外,最底層的部下都是小兵辣子,這年頭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
說句難聽的,隻要核心一兩百人沒有丟,那麼早晚能東山再起。
但耶律興哥不一樣,他率領的是契丹部族,他所依仗的基層不隻是士卒,更是部民。
所有人都能棄底層於不顧,隻有耶律興哥不可以。
但事實是事實,這胡兒說話也太直了,也太難聽了。
張安國乾脆起身喝罵:“你這廝說誰貪生怕死?!”
耶律興哥一拍大腿,也麵色猙獰的起身:“反正爺爺要留下守這營寨,你張老七敢留下嗎?”
張安國頓時臉色一變:“我家節度還沒有尋到,恕我不奉陪了!”
說罷,這廝竟然作勢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