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來統軍進取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以張安國為首的耿京心腹不敢讓他繼續在大營裡待著了。
權力從來是自下而上,而不是自上而下的。
耿京並不是生來就是天平軍大頭領的,而是天平軍將領們都承認,他才能成為大頭領。
昨夜雖然是劉淮在鼓動,甚至親身出營作戰,頂住了最要命的一波。但在劉大郎畢竟是個外人,更彆說他還有一副超然不戀權的姿態。
所以,昨夜中天平軍中功勞最盛之人,自然就是辛棄疾了。
雖然辛棄疾也是耿京心腹,但自認為更加心腹的張安國如何敢讓他來收攏整頓全軍?
如果辛棄疾趁機加重他的權威該如何是好?張安國雖然自認為本事並不差,但也沒有自信去攔住這頭大青兕啊!
若耿京五六天都回不來,辛棄疾能做到什麼程度,甚至到時候天平軍到底姓什麼,就真的難說了。
天平軍原本就是個湊湊合合過日子的局麵,現在想要捏合團結起來,誰來做這個事情,誰的威望自然就會最大。
雖然辛棄疾自認為不會背叛耿京,李鐵槍也不相信,甚至張安國也覺得這事發生的可能性很小。
但政治就是這樣,看的從來不是你想或者不想,而是看你能或者不能。
你有這個能力,就是天大的錯誤。
所以,在張安國的提議下,在李鐵槍的默許下,所有人都同意讓辛棄疾當先鋒大將卻攻去費縣。
而且理由也冠冕堂皇,天平軍總共也隻有三支兵馬能打硬仗,其中天王軍已經潰散,如林軍早上已經廝殺過一場,隻有一部分辛字軍在昨夜休息妥當,還有力氣,你不去誰去?
至於耶律興哥率騎兵出戰,雖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部族昨夜死傷太慘重了,他不去跟金賊做一場,根本無法跟部眾作交待,部族首領的位置都坐不穩。
劉淮把事情盤明白後,不由得感歎:都成了這副模樣,還在勾心鬥角,隻能說小小天平軍可笑可笑。
但想想自家忠義軍,雖然還在上升期,都是矢誌抗金,但忠於大宋和想要自立兩種情緒也是暗流湧動,早晚要鬨起來。
如果還算上同時北伐的張榮和遲早要殺來山東的李寶,那就更混亂了。
劉淮隻是略微發愁,就迅速與自己和解了。
內鬥是人類的本質嘛。
再說了,自己這邊內鬥,金軍那麵就能齊心協力,一團和氣嗎?
彆特麼做夢了!
何伯求此時依舊帶領莊戶在安子河西岸行軍,剛剛脫離隊列向前準備選擇紮營方向,就被河對岸女真騎兵大隊那邊傳來的消息嚇了一跳。
“什麼叫騎兵今日不紮營了,準備連夜回軍?”
在何伯求的逼視下,來傳達軍令的信使大汗淋漓。
何伯求讓親衛散開,來到衣服下端還在滴水的信使麵前:“我記得你,你是臨沂縣衙的公使小吏,大名喚作周才,家中行七,平日有些義舉,有個枯井水的諢號,是也不是?”
充作信使的小吏周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強笑道:“何三爺好記性,也好眼力。”
何伯求上前攬住了對方胳膊:“周七郎,既然過往相識,平素裡也算相善,你能不能給我透點風聲,為何對麵的女真騎兵要拋下一切,疾速撤軍?這是知州的命令,還是那兩個女真人自行其事,就連知州也無法壓服他們了?”
周才先是小心翼翼向著河對岸看了一眼,隨後低下頭來低聲飛快的說道:“昨天傍晚張家莊沒了後,先是原本兀顏烈那廝的莊子支撐不住,由漢兒聯絡了宋軍打開了莊門,而受此激勵,夾穀將軍和術虎將軍兩個莊子中的漢兒全都趁夜造反。
他們莊子太空虛了,幾乎同時陷落,我在帳外聽得信使哭得尤其淒慘,似乎莊子中的女真人都快被殺絕了,最後還是那些宋軍出手,才止住了混亂。”
周才越說越快,聲音也稍稍放大,到了最後更是眼含希冀的看著何伯求。
就差直接跟何伯求說:何三爺帶咱們一起反了吧!
何伯求自然知曉周才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但他沒有答應,也沒有嗬斥,竟然直接扭頭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周才的眼神黯淡下來,繼續說道:“太守與那兩位將軍起了爭執,其中不乏有喝罵之言,但兩位將軍言語也很明白,那就是此時有他二人在,還能將女真騎兵彙成一股繩,而若是二人死了,女真騎兵就會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