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勇者勝嘛,誰還不懂這個道理了?
所以仆散達摩第一個反應是派信使到身後的何伯求軍中,命令何家軍渡河,來與女真騎兵配合作夾擊,先擊潰這股天平軍追兵再論其他。
但仆散達摩連續派遣了兩名漢兒吏員作為信使,都如同泥牛入海,沒有一點回應,也不知道何伯求是已讀未回還是未讀未回。
直到第三個女真信使才把何伯求的回應帶了回來,何三爺的意思很簡單,你們女真騎兵確實厲害,這種情況下都不嫌累,但我們漢兒不成,得紮營休息,所以難以奉命。
仆散達摩憤怒異常,他首先反應過來的事就是為什麼何伯求要把那兩個漢兒吏員扣下,因為但凡不是女真人將這種消息帶回來,仆散達摩一定會殺人的。
然後仆散太守就明白了何伯求為什麼抗命了,因為女真騎兵之前已經把何家軍給棄了,那麼此時何家軍又為什麼要為了女真騎兵的安全來拚命?為了讓女真騎兵再次拋棄自己一次嗎?
以己度人,仆散達摩自認這種破事如果落在自己腦袋上,彆說要為女真騎兵解圍,早他媽的投靠天平軍來一起攻打沂州軍了!
但明白歸明白,卻不耽擱仆散達摩依舊將何伯求恨之入骨,然而一時之間毫無辦法。
這已經不是前幾日在沂州府衙輕易殺掉兀顏烈的時候了!
“這樣不成,真的不成!”仆散達摩氣喘籲籲,指著身側同樣狼狽的幾名將領:“這樣下去,咱們會被輕易追死,無論如何都得讓馬兒歇歇腳。”
“可……”
剛有人反對,仆散達摩就強行打斷,繼續說道:“得打一仗,無論如何得打一仗。如果不解除追兵的威脅,那麼咱們一路掉隊的騎兵就得全被耿賊吃掉,哪怕他們能逃進山裡,戰馬卻很難帶進去。若讓這股耿賊養起了軍心士氣,主動來戰,我軍如何就真的難說了,須知我軍此時是一天不如一天的。”
“太守,咱們打不了夜仗了。”王雄矣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這種軍心士氣,在夜間衝殺,說不得就會兵敗如山倒,一哄而散了。”
“那就白天打。”仆散達摩雙目赤紅:“兵馬疲憊士氣低下,再加上這又是狹長地形,咱們四條腿真的說不定跑不過耿賊的兩條腿。隻有打一仗,把耿賊伸出來的手打疼了,咱們才可以從容脫身。”
夾穀壽滿臉塵土,沮喪至極:“從容不了了。就算能把這群賊人殺個乾淨,下一刻兒郎們還是要玩命往回趕的,畢竟家中老小都在莊子裡,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仆散達摩臉頰抽動一下:“消息徹底傳開了?”
術虎阿裡長歎一聲:“這種事情,哪是想瞞住就能瞞住的?隻一人慌亂就能讓全軍皆驚了。”
“如此說來,隻有仆散太守三百甲騎可用了?”高安仁氣喘籲籲,頓時有了激憤之態。
反正這廝老爹已經在海州沒了,此時反而有種站在乾岸上指指點點之態,引得數名女真軍官睥睨來對。
仆散達摩點頭:“確實,此時隻有我的三百甲騎可以依仗了,今日先聚攏起來,飲馬歇息,明日稍稍等待追兵,由我親自出陣一舉將他們擊潰!”
說著,他揮了揮手,讓夾穀壽和術虎阿裡離開,隻留下幾名心腹。
王雄矣見到已經沒了外人,向前湊到仆散達摩跟前說道:“太守,現在形勢危急了,要思危思退的,不能把那三百甲騎全都拋灑出去。”
仆散達摩點頭,對於這個內侄,他也不說虛言:“我沒有把甲騎全都撒出去的意思,而是要以甲騎帶動全軍進攻。我雖然厭棄這兩個老東西,卻也知道,此時狀況確實非戰之罪,也不是他們不用心儘力,術虎赤鐵你也認識,他的死總做不得假。
而且接下來就是要守臨沂城了,要做好打惡仗的準備,能多一分力量自然是好的,無論如何都得將這些女真騎兵帶回去。這些人加上留守臨沂城的兵馬,足夠守些時日了。”
王雄矣點頭,複又詢問:“太守求援了嗎?”
仆散達摩依舊點頭:“自然早就求援了,但山東東路沂州才是最強盛,莒州也因為征糧爆發了民亂,完顏子晉那廝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兵馬來援?至於山東路統軍司,他們雖然在益都府有兵馬駐紮,但怎麼可能無詔出兵?所以我一邊向統軍司求援,一邊寫奏疏上報汴京,想來隻要咱們再堅持十天半個月,援軍就會到來。”
說著,仆散達摩笑著拍了拍王雄矣肩膀:“說一千道一萬,咱們雖未儘全功,終究是打殘了耿賊,破了宋狗南北夾擊的陣勢,否則局勢還會更加艱難。”
王雄矣也笑了起來。
可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高安仁卻是有些疑問,因為如果依照金國援軍的調兵流程,以仆散達摩求援開始算起,那的確還有十幾天援軍才能到。
但如果以高文富高安仁父子求援時間來算,金軍野戰主力此時應該已經到了才對。
這是哪裡出了問題了?
高安仁想不明白,見到仆散達摩胸有成竹的樣子,卻又不敢掃他的興,隻能將問題默默咽回到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