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大豪何三爺堪稱是料事如神,事實上在八月十二日下午申時過半(下午四點),沂州金軍剛剛全速回軍小半天後,女真騎兵就繃不住了。
且說騎兵的機動能力分為戰略與戰術兩種。
如果是戰略機動,全軍的速度都會受到中軍大車的製約,尤其戰馬這種要吃幾斤糧草的大糞製造機更是依賴輜重。千裡奔襲不是不可以,就要冒戰馬大量掉膘或者死亡的風險,非孤注一擲的軍隊絕對不敢嘗試。
漢武帝夠財大氣粗吧?
他打了幾次匈奴,照樣把父祖幾代的積累賠了個底掉。
但是戰術機動就簡單了,騎兵在一兩日的時間內狂飆突進一二百裡,出現在敵人無法想象的地方,從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戰例可就太常見了。
彆的不說,天平軍的遭遇可以說用血一般的事實來為騎兵在一兩百裡內機動能力做出了注腳。
所以,騎兵的機動性從來都是戰術上的,而不是戰略上的。
此時此刻,無論是仆散達摩還是兩名女真宿將,同時犯了一個重大錯誤。
那就是女真騎兵明明完成的是戰略動作,但這些將領卻以為他們完成的是戰術機動。
須知道,金軍是在大約八月四日夜間悄悄集結起來,並在接下來幾日中來到蒙山山口的。
女真騎兵從八月五日一直到今天八月十二日之間近八日的時間裡,一直沒有閒著,他們先是趕路,後來埋伏,再之後為了遮蔽天平軍進行大大小小的廝殺,最後在昨夜大戰一場。
這期間彆說是馬了,就連人都吃不好睡不好。
人的耐力畢竟要高一些,所以經曆了這一趟,人還能撐得住,但無論是備馬還是戰馬都早就受不了了。
不得已之下,甚至有女真騎兵拋棄了跑不動的備馬,直接騎戰馬趕路,這種行為雖然被軍官們嚴厲喝止,但所有人都彆無他法,隻能將確實跑不動的馬匹聚攏起來,並留下一些疲累的女真騎兵作為看管。
畢竟馬兒可是好東西,能保住自然還是要保住的,女真人也沒餘糧啊!
大約分出留下二百多騎兵之後,仆散達摩正猶豫著是否要休息一下,突然有零散的女真騎兵從身後拚了命的趕上了沂州軍。
那女真騎兵已經疲累得在馬上都很難坐穩,但還是強行衝到仆散達摩麵前,猛然勒住馬韁,他的胯下戰馬根本站立不穩,口吐白沫得摔倒在地。
“太守!有軍情!”
女真騎兵不顧摔得七葷八素,此時一條腿還被馬身子壓著,連聲通告。
夾穀壽下馬,一邊將這女真騎兵從馬身子下拖出來,一邊在他耳邊說道:“莫要大聲,莫要慌亂,低聲說與俺們幾人聽即可!”
女真騎兵仿佛也知道自己焦急之下犯了忌諱,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低聲說道:“耿賊的天平軍從後麵追上來了!此時距此地大約五裡。”
“什麼?”
驚訝出聲的是術虎阿裡,他連連搖頭,連說不可能,昨夜天平軍已經遭遇了重創,如何能追殺上來。
確實,為了收拾東岸的天平軍,術虎阿裡連侄子都賠進去了,若說天平軍竟然還有勇氣與餘力追出來,豈不是在說他的侄子白死了?
女真騎兵滿臉焦急,卻又不敢大聲說:“俺沒有扯謊,大約一千多步卒,幾百輕騎沿著河一路掃蕩,留下的戰馬全沒了,留下的袍澤也全沒了……嗚嗚……就逃出來俺一個……”
說到這裡,這女真騎兵不知道想起了誰,竟然痛哭起來,偏偏由於軍令,不敢發出大聲,隻能捂住嘴巴,發出類似於母雞下蛋時的咕咕聲。
這下子沂州軍的高級將領們不信也得信了。
仆散達摩如墜冰窟。
昨夜大破天平軍時的誌得意滿此時想來,竟然如同幻夢一般。
他知曉麾下女真騎兵儘皆疲憊不堪,急需修整,但偏偏所有人都急切的想要回家,軍心已亂,彆說去打一場硬仗,就算單單紮營也會出些亂子。
而在這種依山傍水的地形,騎兵根本無法大規模迂回,真要跟追兵作戰,不正麵打硬仗是絕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