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遊輾轉難眠的時候,另一名後世與他齊名的大詩人辛棄疾也是徹夜未眠。
當他抵達費縣的時候,天平軍已經走出了蒙山,沿著浚河兩岸作駐紮。
天平軍即便是大敗逃散了許多,也還是有五六萬人的,相對於區區一個費縣來說,人數還是太多了,軍紀也不太整肅,如果讓他們一股腦的進入縣城,費縣的秩序會立馬崩潰。
作為前鋒一路追趕金軍的辛字軍與契丹騎兵就駐紮在浚河南岸,等待著耿京的到來。
辛字軍餘部在天色將黑的時候抵達,包括辛氏族人在內的輜重後勤此時也是剛剛安頓好。
辛棄疾隻是讓李乙真金回軍給耶律興哥作彙報,而他則是臉都沒洗,直接帶著渾身塵土,在辛字軍中巡視起來。
這也是跟著劉淮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學來的。
兵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但如何知己呢?
兵書上沒說。
而劉淮給出的解決方案很簡單,那就是作為指揮官一定要勤快,千萬不能犯懶。
你到了營地就想找倆雞蛋煮麵條吃,吃飽了睡大覺,既不知道周圍有幾個山頭,也不知道周圍有幾條路。部隊到齊了沒有,哨兵遊騎安排了沒有,軍心士氣如何一概都不知道,如何能知曉自家軍隊的狀態呢?如果有敵人夜襲,那就隻能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如果全軍上下,人人都是你一言我一語,抱著僥幸來做事,如何能打勝仗呢?
所以無論大小指揮官,都一定要勤快要不惜走路,不怕勞累,要多用腦子,要做到心到、口到、腳到、手到,事情沒有做好之前,不能貪閒,貪閒就隱伏著犯錯誤的根子,什麼事情都要心中有底。
在一番來自後世那位軍事家的軍事理論轟炸下,辛棄疾立即變得心服口服。
他一個宋朝人,哪見識過這個?在參觀了一下忠義軍後,就立即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
還真彆說,辛棄疾雖然之前也巡視營地,但更多的也隻是走馬觀花,覺得差不多就得了。可在經過忠義軍親身實地看了一圈之後,他立馬覺得似乎許多地方都有問題。
所謂平日裡總是覺得差不多,那麼打起來就總是會差一點。
“阿九,營寨還是建的有些亂了。”辛棄疾拍了拍身上塵土,對著副頭領辛經緯說道:“以後行軍,要在中午時就去探查地形,最遲下午就要設立營寨,要有望樓、木欄、鹿角、壕溝,每一次行軍中紮營都應該這樣。”
辛經緯重重點頭。
“六郎。”辛棄疾又望向另一側的辛元英:“咱們要製定一個在辛字軍中的晉升製度,確立軍中階級,那些有功的將士,不應該隻讓他們在底層打混,總該有一展本事的機會才是。”
這話說完,辛棄疾的兩名心腹同時沉默。
從辛字軍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來,這支軍隊本來就是以辛氏家族的人力物力為基底建立的,所以高層基本上都姓辛。
憑什麼?就憑人家拿的是原始股。
但這種製度在軍隊人數比較少的時候還可以實行,人一多就肯定是不行了。
哪怕李靖在這支軍隊中屢立奇功,隻是因為他不姓辛,升到隊將就升到頭了,長久以往,如何能留住人才。
可話又說回來,那些辛氏族人憑什麼賣了田地,將鋤頭打成刀劍,與你辛棄疾一起把腦袋彆褲腰帶裡拚命?
不就是為了能身居高位嗎?
現在你說一個泥腿子砍了倆人頭就能坐我腦袋上,你對不對得起我?
“此事很難,除非辛字軍能擴軍上萬人,否則阻力極大。”辛元英想了想,還是搖頭以對。
辛棄疾點頭:“我隻是給你們提個醒,唉,這次去忠義軍可算開了眼了。我才知曉,真正的軍隊該是什麼樣……”
辛棄疾隻是發了一頓牢騷,卻又立即醒悟,天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此時跟部下說起,隻會讓他們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