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仗還有得打!你他娘的跟俺說說,你究竟在急什麼?”
灰頭土臉回到中軍的回特彌勒還沒有開口,就迎頭挨了蒙恬鎮國一鞭子。
回特彌勒了解自家都統的脾氣,自然知道這是蒙恬鎮國在發泄憤怒,而不是真的要他解釋今日戰況,如果他這時候說話,說不得會被認為是在狡辯而多挨幾鞭子。
“簽軍要多少有多少,莒州不夠就去益都府、密州、泰安州、兗州去捉,北地漢兒的命這麼賤,你為什麼要把正軍兒郎們的性命都填上去?!”蒙恬鎮國幾乎是怒發衝冠,他用馬鞭點著回特彌勒的腦門說道:“說!你今日損了多少兵馬?”
回特彌勒跪倒在地,因為拉弓脫力使得胳膊微微顫抖,讓他一時間撐不住披著盔甲的上身,差點趔趄栽倒:“回都統,輕騎沒了一百八十多,步卒沒有一百零二,甲騎毫發無損。”
“你……”蒙恬鎮國又是抽了回特彌勒幾鞭子,將盔甲抽得啪啪作響:“三百正軍!三百正軍就這麼沒了!”
複又罵了幾句後,蒙恬鎮國終於平複了心情:“彌勒,俺不是因為你損兵折將而氣憤,打仗哪裡會有不死人的?而是因為你竟然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拋灑兒郎性命,讓你去驅逐簽軍試探那忠義賊,你又做了啥?這讓俺如何不氣憤?!”
說著,蒙恬鎮國扔下鞭子,坐在馬紮上喘起粗氣來。
其餘幾人行軍猛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卻是誰都不敢上前勸說。
這時候能說得上話的,一般是第一將徒單章和第二將溫敦渾玉,但一人大概是死了,另一人卻是在莒縣作戰,不可能飛過來勸說。
片刻之後,還是武興軍第三將完顏宏濟硬著頭皮說道:“都統,事已至此,就算是殺了彌勒也於事無補。彌勒,都統的意思是讓你用簽軍試探敵軍,如今失了如此多正軍兒郎的性命,與忠義賊做了一場,探出什麼軍情,你趕緊給俺們說一說啊。”
回特彌勒也知道這是完顏宏濟給台階下,連忙衝著蒙恬鎮國重重一叩首,隨即就爬起來對著桌上的簡易沙盤上指畫了起來。
這裡多說一句廢話,沙盤這種東西可不是什麼穿越者帶回到古代的,這東西在《史記》中就有過記載,說是秦始皇曾在陵墓中構建過大型地形模型,用金銀巨木作高山平地,用水銀作山川大海。
到了兩漢之交時,馬援用大米在桌子上堆山,為漢光武指點山川地勢,這是曆史中記載過的,沙盤在軍事上最早的應用。
發展到北宋時,著名科學家沈括發展了沙盤製作方法,把宋朝與契丹遼接壤的沿邊地形製成木製地形模型。為方便起見,後來改為石麵糊木屑做在木麵板上。他所在的定州(今河北定州市),冬天寒冷,容易脫落,又改用熔蠟製作。報送朝廷,神宗看後甚為嘉評,並下詔邊疆州俱效法製作。因適用於軍事,很快得到推廣。
當然,就憑宋朝那可以將軍備整理成《武經總要》傳抄天下的保密程度,想要保守秘密,無異於癡人說夢。
很快,遼國就有了仿製品。
在金國崛起時,第一代女真豪傑迅速從周邊國家學習了大量的軍事科技,簡易沙盤的製作方法也就成了每個軍官的必修課。
“都統,忠義賊修的這營寨不一般。”回特彌勒指著沙盤說道:“他們並不是當道紮營,而是扼守住了官道最為狹窄的地方,將木欄從沂水邊一直鋪到了東側那十幾個土山中,木欄前皆有三重壕溝。”
“而且俺雖然沒有衝進營寨,卻也大概能猜到,賊軍一定不可能會有一重木欄,三四層,甚至設計出甕城一般的東西也有可能。”
回特彌勒一邊用小木棍改變著沙盤上忠義軍營寨的形狀,一邊出言解釋:“西麵挨著沂水的木欄都插到了前灘中,圍出了一大片的圩子,明顯是水寨,至於其中有多少水軍,就不知道了。
而東邊那一片土山中,也有忠義賊的小寨隱藏其中,具體在哪裡,有多大,其中隱藏著多少兵馬,都不好說。”
這番話說完之後,沙盤上忠義軍營寨已經有些大變樣,原本是四四方方的營寨,此時已經變成了以當道紮營的主寨為主體,以西邊水寨與東邊山中小寨為兩個拳頭的龐大結構。
在座諸將皆是直嘬牙花子。
現在的局麵雖然是武興軍處在戰略進攻的姿態,但到了具體戰術上,卻是武興軍得冒著巨大的傷亡去進攻忠義軍的營寨。
若是忠義軍營寨修得敷衍也就罷了,現在看來,忠義軍還是有能人的。
如果按照平時的做法,那就應該先拔除敵軍小寨,再猛攻敵軍主寨。
但忠義軍這兩個小寨,一山一水。
想要攻打山中小寨,武興軍就需要放棄最為擅長的甲騎衝陣,轉變為步戰,還特麼是山中步戰。
地形崎嶇不說,丘陵間溝壑小路縱橫,金軍又不熟,誰知道會在哪就會埋伏一彪人馬來截後路,扔落石,滾火團?
想要攻打水寨更麻煩。
首先一個問題就是,武興軍就妹有水軍!
沒水軍去攻打水寨,就跟沒火箭就想上月球一樣,屬於異想天開行為。
但如果放著這兩個小寨不管,直接進攻忠義軍主寨,那就很有可能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金軍剛剛跨過一條壕溝,忠義軍正麵憑借營寨頂住,側麵小寨猛然出兵,兩麵夾擊武興軍。
在場眾人都是沙場宿將,僅僅一看戰場形勢,他們已經隱隱感覺到不妙了。
這種地形配上幾千敢戰能戰的兵馬,再加上一兩個智慧勇力在及格線上的將領,彆說九月十日之前,十月十日之前能解決就已經不得了了。
“啖狗屎的忠義賊。”武興軍第五將蒲察光盤算了半天,忍不住罵了一句,隨即複又看向蒙恬鎮國:“都統,俺剛剛在沂水旁看了個來回,沂水這一段隻是河灘,沒有河堤,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上遊截斷沂水,玩一次水淹七軍,如何?到時候彆說什麼水寨,忠義賊主寨也難逃一死!”
第八將卓陀安瞥了他一眼:“就不說需要耗費人力物力,也不說我軍誰知道沂水水文,能不能乾成這種事情,也不論朝堂給咱們的隻有十日時間。俺就問一句……”
說著,卓陀安也看向了在首位馬紮上坐著的蒙恬鎮國:“都統,陛下讓咱們打敗忠義賊,收複臨沂,不就是為了能打通沂水通道,讓山東東路物資得以轉運,以供應南征前線嗎?
俺說句難聽的,掘沂水還不如失期呢!
失期還可以用賊軍勢眾,我軍兵力不足而搪塞,結果最多也隻是耽誤事情而已。
若是掘開沂水,徹底斷送了山東東路轉運,那難保陛下要問一句,武興軍這是要反對南征宋國嗎?咱們該如何回答?”
說到一半的時候,蒙恬鎮國就已經連連點頭,而蒲察光則是滿頭冷汗層層而出。
蒙恬鎮國對蒲察光冷哼一聲:“若這個辦法能用,俺還要用你提醒?沂水這麼寬闊,都不用築壩攔水,在上遊有堤壩的地方決堤即可!以後說話多動動腦子。
誰還有話說?這是軍議,言者無罪!”
帳中又是一陣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