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敦渾玉覺得自己似乎是作了一場夢。
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明明自己所率的都是精銳,明明對方都應該是一觸即潰的農民軍,明明自己的決策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題,為什麼就全軍潰散了呢?
他是從哪一步就做錯了?
是從在沒有擊敗天平軍,就決定孤軍深入的時候嗎?
不,那時候再與天平軍死磕已經毫無意義,就算將天平軍覆滅,也無法再進取側擊忠義軍。溫敦渾玉隻能或撤或進而已,沒有更多的選擇。
是再早一些,決定與天平軍大戰一場,而不是直接繞路的時候嗎?
不,天平軍是賊軍,而根據這些年在山東的經驗,賊軍都是廢物,若溫敦渾玉不敢去碰一碰,他也不要領兵了,回家抱孩子吧!
那是更早之前,決定以偏師側擊忠義軍的時候嗎?
不,隻要武興軍還要繞過那片要命的丘陵地帶,從側後夾擊忠義軍,就一定會要有偏師繞後的。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的錯?
渾渾噩噩之間,溫敦渾玉卻見眼前一片波光,卻是已經隨著慌不擇路的潰兵一起,來到了沂水之畔。
見到這一片水色之後,溫敦渾玉終於回過神來,然而他卻沒有整軍的意思,卻是立即想起一件事來。
東平府多水澤,著名的水泊梁山就在東平府境內,而當時武興軍的駐地就在一條小河旁,當時收到樞密院旨意的時候,武興軍眾將正在河邊整訓。
原本以為是調動他們去與契丹人撒八死磕,或者作為全軍先鋒攻打宋國,所以武興軍眾將都十分緊張。
然而聽說是來攻打山東賊軍之後,眾將紛紛鬆了一口氣,在軍議上,雖然因為仆散達摩之敗而提起了一些小心,但更多的是因為那個九月十日的時限。
至於能不能摧枯拉朽的打敗這夥子自稱忠義軍的賊人,難道還有什麼疑問嗎?
現在想來,如今的禍根正是那時候種下的。
其後武興軍第一猛安的先鋒進軍,徒單章的冒進,六個謀克的全軍覆沒,都是因為小瞧了這夥賊人。
其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若不是徒單章身死,第一猛安就不會傷亡大半,殘部就不會拔隊斬軍法所整肅,從而一時間失去了戰力。
那麼此次繞後就會由第一、第二兩個猛安來做,第一猛安無論人力畜力都要高過第七猛安一截,以兩個頂尖千人隊的戰力,說不得當日就能將天平軍一舉擊破,順道將莒縣收複了。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就是因為在一開始小覷了敵軍,才被敵軍所趁。並且隨著判斷失誤,而使全軍不停的犯錯,到了此時終於徹底頹然,兩千兒郎困於死地,求生不得。
錯了啊!錯了啊!朝中諸公和武興軍諸將都錯了啊!無論忠義軍還是天平軍,都不是普通的匪兵!
他們是精銳,是可以攻城略地的精銳,是可以與金國正軍野戰決勝負的精銳!
雖然厘清了所有因果,但溫敦渾玉卻沒有任何高興,相反,他複又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這樣一來,豈不是不止是第二猛安已經無救,乃至於整個武興軍都已經危險了嗎?
“將軍!”
“將軍!”
有親衛焦急的呼喚聲傳來,讓溫敦渾玉稍稍回神。
“將軍,現在該如何是好?”
溫敦渾玉從馬鐙上站起,環視四周,卻絕望的發現,金軍之所以停止了逃竄,是因為忠義軍與天平軍已經從三麵圍上,將千餘金軍堵在了沂水的河灘上。
到了此時,有些金軍被激起了凶性,向著圍攻而來對忠義軍奮力搏殺,然而失去軍官指揮的情況下,這些散兵遊勇迅速被斬殺當場,在最大的一股百人小陣被擊潰之後,金軍再也組織不起反抗力量,亂亂哄哄的向後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