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軍在山口設營阻敵,至昨日大戰,全軍陣亡人數四百八十三人,天平軍的傷亡還沒有統計,因為後續大部沒有趕來。辛五郎,天平軍的傷亡一會兒要報來,雖然都是為了抗金,但畢竟是與我們忠義軍並肩作戰,我們也是要出撫恤的。”
天平軍三將同時起立拱手。
陸遊繼續說道:“重傷者三百二十一人,輕傷者九百七十二人。其中輕傷者大多並無大礙,能繼續參戰。”
這些傷亡是算上前軍襲殺徒單章的傷亡,所以數字顯得如此巨大。
在臨沂大戰之後,忠義大軍三支兵馬陸續擴軍,前、中、右三軍戰兵總數為七千八百。
其中,前軍共有兩千六百步騎,中軍共有三千一百步騎,右軍則有兩千步騎。
如果算上何伯求那一批半兵半民的水軍,忠義大軍總人數會近九千。
而如果再算上留守海州的左軍董成部,還有雖是算在忠義大軍編製,卻在海州與密州交界處聽從張榮命令的後軍張青部,忠義大軍此時的編製已經近一萬五千人,足以稱得上大軍了。
此戰重傷死亡者大約七百餘人,分布在各軍,雖然算不上傷筋動骨,可也算得上是不小的傷亡了。
古代戰陣,最大傷亡往往發生在軍隊潰散的時候,作為失敗方,將後背露給敵人屠戮,自相踐踏是一方麵,更多的是,遺落在戰場上的傷員不會得到救治,會被直接拋棄,疲憊休息的軍士會被直接斬殺。
所以自古以來,除了極其稀少的戰役,勝負雙方傷亡是不成比例的。往往敗者一敗塗地,難以再起,勝者卻能奮起餘勇,追殺不停。
“傷亡儘量撫恤,凡是家中有人口的,皆要有撫恤田,以後繳獲的牛騾要優先分配。”
魏勝將此事定下了基調。
之所以要儘量撫恤,並不是說忠義軍繳獲的物資不足,而是說有許多忠義軍兵卒是這幾年山東大亂產生的流民,就算是有家庭,也是失散了的。
對於這些人,也隻能記錄軍籍的時候,將其家人記錄下來,等到之後再細細尋找。
當然,若是忠義軍吹燈拔蠟,那就也萬事皆休了。
陸遊繼續說道:“現在中軍副統製魚元已經率本部於北側山口立寨,據他回報,武興軍殘部似有固守沂水縣的意味。而且並不是一窩蜂的窩在城中,而是分派兵馬在兩個南側朱家莊,似乎要以掎角之勢對我。”
魏勝補充道:“老夫已傳令給魚元,如果金軍有撤退的意思,就讓他按半日的路程在其身後墜著,勿用交戰就可以一路追死他們!”
陸遊見魏勝說罷,複又捧著文書說道:“此戰首功為前軍辛苦阻敵,次功為右軍不避傷亡吸引主力,再次為天平軍客軍長途奔襲作戰,最後為中軍破敵之功。如何?”
這隻是大略論功,具體情況肯定是要具體分析的,就比如說與前軍一起阻敵的中軍王雄矣所部,他們的功勞就得單獨算。
諸將點頭,以示沒有異議。
陸遊咳嗽一下,將最重要的問題擺了出來:“接下來,我軍究竟是要整修,還是要一鼓作氣攻下沂水縣,再向其他方向進攻,大家都可以暢所欲言,按順序發言!”
這種有限度的軍事民主能幫助將領了解軍中的具體情況,畢竟,魏勝統帥的是萬餘大軍,不可能了解每一個小兵辣子的想法,就得需要軍官們層層傳遞,通過軍議將消息傳遞到魏勝處,從而協助他做出正確的判斷。
“張四郎,由你開始。”
魏勝見眾將皆是沉默深思,而張白魚卻是躍躍欲試,當即就點了將。
張白魚起身,微微一拱手:“元帥,我以為,此次咱們北上,有個重要目標就是覆滅金國水軍。我父之所以沿著海路北上,也是為了要接應李寶李總管。此時咱們通過蛛絲馬跡,金國水軍似乎有所察覺我北伐軍的意圖,他們若是提前逃了,或者與東平軍大戰,事情反而不美。
我軍不如向東移動,就算不與東平軍合兵一處,也要作個呼應,否則若是金國水軍真的傾巢而出,隻消派遣艦船到海州襲擾,那麼我軍後路就會遭殃。”
有人想要反駁,卻被魏勝抬手製止:“先不要七嘴八舌的說話,每人自述目標,並且說明理由,石七郎,剛剛你想要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石七朗站起來,同樣行了一禮,大聲說道:“俺知曉張四郎擔心自家父親安危,俺也擔心,但事情不是這麼乾的,就如同房子著火,首先要做的不是打水,而是應該將周遭柴薪油料挪開才對。
俺的意思很簡單,都統,忠義大軍擊敗金賊一路正軍,這可是太提氣了!若是能趁熱打鐵,一舉收複沂水縣,將剩下的武興軍全都掐巴死,那才叫震驚山東兩路,十年未有之大勝。
而若是能趁勢攻入益都府,在金賊山東統軍司門前砸了他的牌匾,那麼咱們忠義大軍就能威震天下。”
劉淮捧著肉饅頭,直接嗤笑出聲。
石七朗的計劃自然那有一定可行性,因為此時天平軍在左翼,東平軍在右翼,後邊還有李寶率水軍趕來,忠義軍隻要悶頭向北衝就可以。
山東兩路民生凋敝,遭受殘酷盤剝,而且大量兵馬被調到被黃河奪了河道的泗水兩岸,蓄勢待發,內裡十分空虛。
如果忠義大軍孤注一擲,雖不敢說所到之處民眾竭誠歡迎,但也可以說一句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近在眼前。
劉淮之所以笑,是因為石七朗提出的計劃實在是太符合他的人設了,這廝本身破落戶出身,家人死儘,爛命一條。其人現在所求者甚至不是大勝大成,而是在死之前能大鬨一場,儘可能給金國添堵,當然,如果能揚名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