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局勢的發展,其實已經與曆史有了極大差距。
在原本曆史中,完顏亮為了收攏兩淮人心,竟然有搶一文而殺一人的軍法,但那是他在有大軍在身後駐紮,後路無虞才有的做法,並不是完顏亮本性仁慈。
事實上,在曆史中,完顏亮之所以遇刺,很大的原因就在於他為了穩固軍心,將合紮猛安也派到了泰州劫掠,從而被完顏元宜等人找到了機會。
現在兩淮隻有七萬金國正軍,兵力其實並不算雄厚,甚至占據兩淮都有些困難,如果宋軍真的能一鼓作氣,說不得真的就借助兩淮水網,將金軍包了餃子。
最不濟,隔著淮河與金軍對峙還是能做到的。
造成如今這一副爛攤子局麵,真不知道是該說宋軍發揮失常,還是說宋軍發揮穩定。
完顏亮也應該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完全沒有約束軍紀的意思,大規模征簽劫掠,鼓舞自家兵馬士氣的同時,還可以削弱兩淮的實力。
就在劉淮深思的時候,也有軍官忍耐不住開始向徐宗偃發難。
王雄矣皺眉問道:“徐通判,你到我忠義軍中,究竟是想要個什麼結果呢?”
這是明知故問了。
徐宗偃拱手說道:“我來忠義軍來尋魏都統,請他南下去救大宋。”
王雄矣裝著糊塗說道:“哈,那簡單,天平軍的耿大頭領已經決心要攻打兗州與東平府,我忠義軍再去攻打邳州徐州,足以截斷泗水通道,屆時金軍的輜重就會被截斷,如何?”
這也是除了直接出兵兩淮,讚同最多的一個方案了。
這個方案之前讚同的人甚眾,因為這個方案確實是好。
此時金軍主力儘在兩淮,邳州與徐州兵力空虛,偏偏又是輜重集中轉運之地,隻要拿下,就又能大大發一筆橫財。
尤其徐州可是易守難攻至極,占下就可以不走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但隨著宋國在兩淮現大眼,支持這種戰略的人越來越少了。
因為有許多人擔心宋國撐不到忠義軍截斷黃河通道的時候了。
果然,徐宗偃艱難搖頭:“兩淮艱難,還望將軍能看在兩淮百姓的份上,速速發兵來救。”
王雄矣此時也已經站了起來:“徐通判,你一個文士,能跑這麼遠來求援,又如同話本中的諸葛丞相般舌戰群儒,我還是有些敬佩的,所以,這些話也不是針對徐通判。
但還有個問題,我的兒郎們一定會問我,我卻無法回答,還請徐通判解惑。”
“將軍請講。”
王雄矣攤著手,誠懇說道:“淮南百姓視我們山東漢兒為仇寇,而宋國對我們又素無恩德,我們為什麼要為宋國拚命呢?”
徐宗偃臉色蒼白:“若是失了兩淮,則山東……”
王雄矣擺手直接打斷了對方:“這個理由,統製郎君也與我們說過,而許多支持南下作戰的袍澤也在強調,但說實話,許多兒郎們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又如何能知道什麼天下戰略呢?
在山東,即便是忠義軍敗了,也能在山林中躲避,也能在家鄉周旋。可去了兩淮,就是要麼勝要麼死的局麵了。”
說著,王雄矣還向魏勝拱了拱手,以示自己無意冒犯。
魏勝不在意的擺手。
而徐宗偃卻是徹底難以言語。
而王雄矣見狀,也不再糾纏,卻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說起來,兩個月之前,我們忠義軍還有東平軍、天平軍聯名向宋國朝廷上了一個奏疏,應該就是通過楚州藍知州之手上書的,兩個月了,可有什麼眉目了嗎?”
“並無回音。”身為楚州的二號人物,這種事情是沒辦法瞞過徐宗偃的,他這時候也沒辦法欺騙山東諸將,一時間隻能搖頭以對。
王雄矣反而笑了:“請問徐通判,那宋國朝廷為何不給我們回信呢?”
“還能如何?”聽了許久的何伯求直接不耐,指了指張小乙與李秀說道:“去年時,徐通判都能將東海義軍歸附的消息壓回去,今日哪個相公看不過眼,直接將那奏疏扔進臭水渠,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見這幾日就已經結出仇怨的何伯求出言,陸遊也終於忍耐不住:“何三,若是沒完沒了的翻舊賬,這個軍議也就進行不下去了。”
何伯求翻著眼皮,冷冷出言:“要我看,不妨將這舊賬翻到底,倒要看看是誰對不起誰。”
見雙方複又要開始爭論這幾日已經說了許多遍的車軲轆話,魏勝此時也終於敲了敲身前案幾出言:“時間緊迫,軍議期間,就事論事,勿要說甚往日恩怨。”
場中局麵複又一靜,但與以往不同,這次明顯有幾人是麵露怒色的。
即便是以魏勝的威望,也很難一言壓服山東漢兒數十年的怒火與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