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行進了不過十裡,金軍逐漸聚攏起來。
因為金軍都是騎兵,哪怕是下馬步戰,也是會有袍澤收攏戰馬的,並且遠遠觀戰的。
劣勢的時候,即便是打不過,逃還是能逃的。
在天黑之前,兩名總管大略清點了兵馬,發現還剩下一千五百人左右,不由得俱是有些沮喪。
但隻是有些而已。
畢竟隻是些小挫折,這個結果所有人事先都有心理準備,孤軍深入冒險,能全軍而退已經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失敗了是可以接受的,唯一讓人鬱悶的就是宋國肯定要把此戰當成了不起的大勝而炫耀,宋國的文人騷客又有許多,沒準就會成了傳世詩文中的反麵角色,真是令人惆悵。
入夜不過半個時辰,金軍就回到了之前占據的一個小鎮子中,高景山巡視完軍隊駐紮之地,還沒有尋兩個雞蛋下碗麵,就讓親衛首領將一人叫了過來。
很快,這名前兩個月才投奔自己的本家子弟就出現在了高景山麵前。
高景山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見到對方表情淡然,方才點頭說道:“二郎,你可知為何老夫十分看重你,你來不過幾月,就將你放在身邊悉心培養嗎?”
今日出聲提醒,並將高景山護在身後之人,自然就是曾經海州知州高文富的親兒子,高安仁了。
他聞言隻是一拱手:“自然是因為總管愛護子侄。”
高景山搖頭笑道:“老夫的子侄眾多,渤海的兒郎都喜歡與我攀關係,老夫為了能在大金立足,也是來者不拒,但其中得老夫看重的,又有幾人呢?”
高安仁沉默不語。
高景山見狀,也沒有繼續賣關子:“老夫也大約知曉山東之事,實話說與你,若是二郎你在海州陷落後直接來找老夫,那麼老夫雖然不會將你拒之門外,卻也不會對你另眼相待。
可既然你去了沂州,繼續與賊人廝殺。在再次失敗後還護著仆散達摩與劉芬逃了出來,並且依舊沒有喪失誌氣,來投奔老夫時,依舊想要為國效力,老夫又如何不會看重你這般的人才呢?
說句實話,年輕人中,鋒芒畢露者眾多,但往往失敗一次就喪誌喪膽,如你這般百折不撓之人,卻是十分少見了。”
高安仁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沉默半晌之後終於開口:“總管,俺又何嘗不想當一名紈絝子弟,在父兄的庇護下飛鷹鬥狗呢?隻是世道如此,世事催人,若不想隨波逐流,當個行屍走肉,隻能堅守自身,奮力而搏罷了。”
人的成長,最初就是從認知到自己不是世間主角開始的。
能坦然接受人間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並且勇敢去麵對這八九分的苦痛,積極去爭取這一二分的機會,才是真正成熟的開始。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高安仁與那日在蘆葦蕩畔驚慌失措的紈絝子弟已經判若兩人了。
高景山撫須說道:“你小小年紀,竟然能將世事看得這麼清楚,屬實是不容易。從今以後,與你一個行軍謀克的職位,護衛老夫身側,且觀老夫行軍施政,你可願意?”
高安仁知道高景山並不是一個純粹的武夫,其人不止主持過地方軍政,甚至當過金國的賀正旦使出使宋國,當著宋國文武百官的麵,用趙佶與趙恒的故事,狠狠罵了趙構一頓,將趙構罵得在朝堂上掩麵而走。
現在高景山說這番話,無非就是要狠狠提拔高安仁了。
但高安仁依舊是寵辱不驚的模樣,拱手相謝之後,沉聲說道:“總管,且容俺稟報一些彆的事情。”
高景山點頭,這也是今日將高安仁喚來的另一個原因了:“是那個自稱劉淮的漢兒?你認識他?”
高安仁苦笑搖頭:“自然是認識的,那麵飛虎旗,到現在時常都還出現在俺的夢裡,將俺驚醒。俺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們。